7080(第12页)
“我啊,我生了三个。”
“那你还会继续生吗?”
“不生啦,生不了了,我已经上环了。”
“上环?”
“是啊,上了环就生不了了。”
早秋第一次知道这种事,“哪里可以上环?”
大姐把她上下一打量,“妹子,你还年轻,你这么早就要上环?”
她不管什么上不上环,她只知道自己不能继续怀孕,不能继续生下去。
早秋抽空去了一趟乡镇卫生院,询问怎么上环。工作人员问她,家属知情吗,早秋摇摇头。
卫生院的工作人员告诉她,这件事家属得知情。
早秋不懂,皱着眉问:“这是我的事,为什么要让其他人知道?”
“你的事?生孩子是你一个人的事吗?”
见和她说不明白,早秋急了,“我不想再生孩子了。”
“你急什么?你还那么年轻。你现在不想生孩子的话,戴安全套不就好了。”
卫生院的人给她发了免费的安全套,早秋捏着手里的东西,心中涌来一阵阵火烧般的耻辱感。她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东西,也从来没人对她讲过这个东西,更不知道避孕的事。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件事,怀孕这件事,是可以避免的。
医生告诉她怀孕的那瞬间,早秋只感觉天旋地转,仿佛被宣告了死刑,她也不过十八九岁,肚子里就多出了个莫名其妙的生命,蚕食她的血肉,让她变得虚弱。
而如今,她拿着避孕套,这个世界又告诉她这一切是可以避免的。
太可笑了。
早秋走出卫生院,感到胃在痉挛,忍不住跑到路边吐了。
第75章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二)^^……
田娜出生后,家中的开销变得吃紧起来,田华没法继续呆在家里带孩子,他得出去给自己找活儿,于是找到早秋商量,让她在家照顾孩子,他出去干活儿。
早秋没同意,田华急了,说这样也不是个事儿,家里总不可能靠她一个女人赚钱。况且哪个女人不是自己生完孩子自己带的,他已经带了几个月的娃,仁至义尽了。再窝在家里带娃,会被别人笑话的。
不管他说什么,有什么苦衷,早秋都无动于衷,她的态度很明确,那就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留在家带孩子。如果他不想带,可以不带,这事随便他,犯不着找她商量,无非是各自的选择和自由罢了。
田华听不懂她的这番话,眼睛瞪得老大:“你不带,我不带,那,那孩子怎么办,谁带?”
她没回答,吃完饭转身就把自己的碗筷洗了。显然并不在意这件事,也不关心只有几个月大的田娜的死活。
田华深吸一口气,看着她的背影,感到恐怖:“她是你的女儿,你这么能这么狠心?你还是不是一个母亲了?”
早秋拿着抹布擦桌子,听到这话把抹布狠狠一扔,对上他的视线。田华咽了一口唾沫,他的妻子少有这样冷酷的时刻,早秋不爱表达情绪,大多时候都保持着沉默,几乎没与人起过冲突。
然而她现在直勾勾地把他看着,手里的事也不干了,“我不是,谁爱是谁是。”
最终俩人谁也没让步。过了几天,田华找到早秋的母亲,拜托她来带,这才勉强把带孩子的问题解决了。
田华想不明白,怎么好端端的,也没谁招惹她,早秋怎么突然变得这样任性?按理来说,成了母亲后应该更慈爱更宽容才对,哪有女人面对自己的小孩都这么斤斤计较,不肯付出的?
丈母娘让他不要往心里去,不要和早秋计较,说是女人生完孩子都这样,会有段时间不太正常,她早年生完早秋她哥也这样,过段时间就好了。
平日里田娜由母亲带,俩大人白天各自去干活,晚上吃完饭又各睡一边,谁也不理谁。早秋有了可以自己支配的钱,不再像小时候那样买个书都要偷偷摸摸,还得点着蜡烛看。她得空就会去镇上,光明正大地买书回来。
晚上睡不着,她开着灯靠着枕头阅读。生完孩子后,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睡眠越变越浅,她一夜只能睡四五个小时,索性就利用睡不着的时间读书。
一闲下来她就心里烦,说不清的那种烦,坐立不安,腹里烧得慌,于是必须得给自己找点事干。这些日子里,她读完了《红岩》、《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简爱》、《飘》、《罪与罚》,都是中学生常读的课外书。
每次读书的时候她的心就不烦了,胃里也不再难受,整个人变得异常平静,像一只漂浮在大海上的小舟,忘却所有。早秋喜欢这种感觉,阅读的时候,她忘了自己是谁,忘了时间,忘了过去现在和未来。
她日日开着灯看书,田华受不了,转身劝她早点睡,实在不行把灯给关了,点个蜡烛或者打个手电看也成,这样搞得他也睡不着。早秋只顾着看自己的,不理会他说的话,如果他执意让她关灯,她则会回:“电费是我交的,我就爱这么开着。”
这半年她在外面干活儿,他在家里带娃,家里的生活支出都是早秋在掏腰包。听到这话,田华闭上嘴巴,只能老老实实地去适应扎眼的灯光。
早秋也喜欢这种感觉,她发现一个秘密:只要钱在自己手里,就能掌握一部分的自由,钱越多,自由度越大。为什么小时候只能点着蜡烛,硬生生把眼睛看花,因为那时候她只是个孩子,家里的开销,包括她的开销,都是父母承担,所以她没有做这件事的自由,也没有反对的自由。
现在不同了,她可以用自己的劳动力换取相应的报酬,这些报酬是她的,任何人都夺不走。报酬可以拿来买书,买吃的,买喝的,也能买到自由,甚至可以买到让别人闭嘴的权力。
早秋更加坚定了不带娃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