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第1页)
宋婉这人,模样不闭月羞花,身材不绰约生姿,还是个孤女,没有家世,更要紧的是,她是个末流的女大夫,上不得台面。
这种人连富贵人家的门槛都进不去,更别提宁王府的院子了。
可现在,梁恒回想到自己的心思被宋婉毫不留情揭开时的不满郁怒,到见到宋婉决绝离别背影时的茫然慌乱,再到脑子空白地追上去想要挽留的祈求。
原本一切只要自己当时冷静一点,用个什么理由压下这人便好,结果将自己落得这般田地,自己还挂念她独自一人回去会不会有危险。
梁恒栽了。
宋婉这么想着,因为被梁恒数日来猜忌怀疑的郁闷心情方才好转些。
「大人,你可记得君子一言?」
梁恒无奈点头:「驷马难追。」
他对宋婉,虽有猜忌,却从无谎言欺骗。
宋婉目的达成,装作的冷脸也回春,清秀的眉眼带着盈盈秋水般的笑意,顺便挣开梁恒的禁锢,道:「大人请吧。」
这下到知道尊卑之别了,好像前面把宁王世子当猴耍,当狗逗的人不是她似的。
他们一前一后上了马车,升吉被自家世子身上森然的气息吓到,顿时有些担忧地看了眼宋女医。
结果却见宋婉满面春风地跟着冷脸梁大人身后上了马车,放下帘子前还安抚性地对升吉笑了笑。
完全没在怕的好模样。
升吉&马夫:见鬼了?!
马车内,梁恒喝了口凉透的茶水冷了冷心,随后倒了杯温热的牛乳茶放到宋婉面前。
他看着宋婉慢吞吞喝了口茶,记挂着她声音嘶哑的心才放下些。
不等放下杯子等不及的宋婉问话,梁恒淡声道:「那日待火烧之后,在当日我又去过一次,虽然并没有发现什么物件,却在焚烧的地方发现一些淡黄色的痕迹。」
说完,梁恒看向宋婉,目光深沉。
他看过来的目光那样冰凉,乌黑的眼眸像是深渊死寂的潭水,摄人心魄,宋婉呼吸一滞,喃喃道:「膏脂。」
宋婉呼吸顿时有些急促起来,她脑子嗡嗡作响,昨夜在案卷里看到的文字从眼前飘过——
「血肉全无,皱皮跗骨,那十二个女子,是自焚?!」
第52章
沉寂许久,白瓷相碰的脆声敲碎这长久的默如水面的气氛。
梁恒微微摇头,起手拂袖为自己斟茶,随后缓缓说道:「暂还不能断定是自焚,但能让这十几位女子一同消失,绝不是一人所能为之。」
一旁的宋婉还尚不能从梁恒方才给出的话中回神,想着那隆冬里灼热的大火,她满胸沉窒,只觉手指发麻,耳鸣目眩。
良久,宋婉才缓过来,重重舒了口气,将一番苦涩与疑惑压下心底,道:「大人说这番话,莫不是查到什么?」
她说这话时眼睛紧盯着梁恒,细细看着男人俊美的眉眼,不落过一丝情绪的转换。
因为早已坦白过,不要欺瞒,可宋婉仍不相信梁恒会如数奉上他的一切。
马车悠悠行在回鹤京的路上,车帷被微风一撩,明亮的天光泄入略显昏暗的车内。
梁恒轻笑一声,那明亮的日光恰好攀上他冷峻的眉梢,平白为他淡然的笑意添上三分温暖。
「我既是与你许诺全盘托出,你又何必怀疑我。」
前面的一场争执总算让梁恒明白过来,这个女娘是一顶一的倔,也是一等一的聪慧。
他不避让地与宋婉对视,思绪飘然,想到初见。
是梅熟之日,鹤京多雨。
梁恒衣衫不整地从金盘银杯狼籍满地的酒席中醒过来,入耳满是窗外「啪嗒啪嗒」的雨落之声。
尚未关紧的门窗飘入几滴雨丝,梁恒朦胧地睁开眼,抬手抹去脸上的水滴,慢慢地坐了起来。
他嫌弃地推开压住自己袖子的狐朋狗友,自己系紧被酒鬼扒拉开的衣衫,踉跄地起身,揉着酸痛的胳膊,跌跌撞撞地推开门走到屋檐下。
梅雨似如飞絮,密密地斜飞人间,古朴典雅的庭院里芭蕉绿,牡丹红,雨声闹,人声静。
站在门外男人人高马大,却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接住从檐下滴落的水珠,任凭一滴一滴在掌心蓄成澄澈的小湖,忽而松手,水便从指缝流下,又好似落了一场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