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逃不掉的因缘反悟道(第1页)
前章讲到,周永生与王母娘娘论道证佛,真是,空性本觉明,无欲亦无求。朗朗大千真觉照,与道合真超越道,无上真境无上尊,道佛之祖,祖道祖佛如来。西王母既然有所托,周永生自当全力以赴以报其再造搭救之恩,“娘娘但说无妨。但凡合乎天道、利于众生之事,永生纵是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既如此,妾身便直言了。”西王母指尖轻扬,一道青鸾流光如灵蛇般游过素女与玄女腰间。两枚羊脂玉佩瞬间脱鞘而出,悬浮于九重祥云之上。玉质通体莹润似凝脂,篆刻的“永结同心”四字在氤氲佛光中若隐若现,笔锋处隐约可见千年朱砂沁痕。
“这两个孩子随我修行已逾千年。”西王母袖中垂下的流苏轻颤,指尖拂过玉佩边缘,“虽名为主仆,却胜似骨肉至亲。素日里素女与我话寂寥,玄女为我按摩锤肩以解乏——”她忽然顿住,目光落在玉佩流转的光晕上,那是前世轮回尚未散尽的灵气,如星河碎钻般簌簌坠落。
“何况你们本就有千年因果纠缠。”王母指尖凝出一缕金光,在空中勾勒出一幅幅前程往事:金戈铁马的古战场、昆仑雪顶的誓约、佛前长明的青灯……前尘往事如流光倒影,一一呈现出来。
在玉门关外为救幼童身中三箭,血洒黄沙时素女跪坐身旁,以千年仙元渡入他心脉;又在天竺国讲经夜,暴雨冲垮佛堂,玄女化身为白衣比丘尼,以真身挡住修罗鬼众利爪,衣袖间飘落的玉簪碎成齑粉。历历在目,桩桩在眼前流转,刻骨铭心不容诋毁。
昆仑山巅,瑶池如镜映天光。周穆王巡游至此,拜见西王母,论道畅谈,并赐予周穆王长生药,留下预言:“将子无死,尚能复来”,周穆王将信将疑,且于宴席间,见玄素二仙临波而立,衣袂若流霞曳云。周穆王盛感他们的仙姿殊绝,于是,遂解腰间羊脂玉佩,分赐二仙,也留下趣言道:"青鸾应配琼枝,今以玉为盟,待孤王再次返复而来,定以九州聘礼迎仙驾归尘寰。"言罢,玉佩通灵,双凤振翅间霞光漫野,竟将瑶池春水染作琥珀色。二仙垂眸相视,指尖玉温似灼,皆知此约虽隔仙凡,却已种下千年情根……
“这定情之物,原是你们亲手种下的因果。”祥云深处传来仙鹤长鸣,王母袖中飞出两缕红线,轻轻缠上玉佩系带,“如今轮回转至,该是解这玉中缘法的时候了。”
素女听闻此言,耳尖骤然漫上胭脂色,恰似昆仑坳里三月初绽的碧桃花,连耳垂都泛起半透明的粉晕。她下意识伸手去按腰间玉佩,指尖却在快要触及到腰间的刹那,似乎想到了什么,如触电般缩了回来——原来腰间早已空空如也,而是静静地悬浮在半空当中,让她羞涩的指尖微微发颤。
玄女见状,莲花玉指轻轻覆上素女的手背,袖口垂下的鲛绡流苏扫过素女腕间,如春水漫过青石般将那抹慌乱轻轻按住。两位扺掌天道法则的仙子虽已位列仙班,此刻却皆褪了往日端严气象:素女攥紧广袖边缘的金线流苏,鎏金步摇随低垂的螓首轻轻晃动,九颗东珠垂旒在锁骨处投下细碎阴影;玄女则羞了香肩玉头,颔首悄盼满颊绯红无处言说,羞了满城粉黛,染红了流云苏月,斩邪戮逆剑那道天道符文散发的并蒂莲神光开得正艳,竟与周永生眉心上绽放的莲花光辉浑然相映,连花瓣舒展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瑶池水汽漫过雕栏,将她们投在云阶上的影子洇染得虚虚实实。素女忽然想起千年前在藏经阁替那人研磨时,也曾因他指尖擦过自己手背而打翻砚台;玄女则望着眼前渐起的水雾,恍惚间看见了千年前替他簪花时,自己耳坠上的珍珠也曾这般沾了他鬓间墨香。两缕若有似无的叹息混着荷香飘向天际,倒让远处戏水的金鳞锦鲤都惊得跃出水面,搅碎了一池月光般的云锦。
“求你应了这门亲事。”西王母忽而低首行半礼,九重珠冠簌簌垂落,将神情掩在碎玉般的华光里,唯有声音微颤,似昆仑巅顶终年不化的雪水掠过冰面,“她们虽位列仙班,却因与你结下这段尘缘,每至月圆之夜,便要受‘情丝灼骨’之刑。”
她素手轻拂腰间玉佩,莹润玉面骤然泛起涟漪,映出千年轮回里无数个擦肩的残影——或是金銮殿下他簪花走马,她垂眸避过檐角垂下的流苏;或是断桥烟雨中他撑伞驻足,她乘舟掠过桥下惊起的白鹭;或是大漠孤烟里他弯弓射雕,她踏云掠过漫天黄沙……画面流转间,每一次错身都在玉面烙下一道细如游丝的血痕。
“若再难了却这段因果,”西王母抬眼时,眉间褪去仙主的威仪,眼底尽是为人母的恳切,指尖轻轻按在玉面尚未凝固的血痕上,“恐成她们证道途中,盘桓不去的魔障。”殿外云气翻涌,她身后的九重天阙在暮色中若隐若现,珠冠上的流苏随着呼吸轻轻晃动,将昆仑雪顶的月光,碎成了满地星子。
“娘娘!此事断不可行!万万使不得啊!”周永生踉跄半步,袖宇翻滚带起滚滚仙炁涟漪,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这……,怎可……”话音戛然哽在喉间,他望着阶下立着的素女与玄女,双姝皆着广袖流仙裙,素女腕间珊瑚串随动作轻响,玄女鬓边步摇垂落的珍珠正触到泛红的耳垂。
素女指尖绞着裙上金丝鸾鸟纹,忽而抬眸,眼尾丹砂痣在琉璃盏下似要滴出血来:“周公子可是嫌弃我与阿姐?你瞧这紫心殿的夜明珠,哪一颗不是我们亲手为你摘的?”她踏过满地月光,袖中飞出一片桃花瓣,正落在周永生掌心——那是三百年前她露过蟠桃林时思念他时,她偷偷藏起来,藏了千年的花瓣。
玄女却执剑轻笑,指间绕着一缕墨发:“男人家这般扭捏作态,倒真像我曾见过的凡间绣娘。莫不是嫌我二人不够灵动美丽?”她袖口扬起时,有冰晶自袖底坠落,在青砖上绽开细雪,正是三百年前她在昆仑山雪山上思念他时,她偷来的昆仑雪水所化。
西王母指尖轻叩青玉镇纸,九鸾金钗随动作颤出细碎金光:“你既然修道修佛,道祖慈悲,佛祖慈悲,道佛皆慈悲,皆慈悲以待众生……”她话音未落,拂袖伸展舒云卷起层层仙雾绕起三层涟漪。
“何以到了你这,如此凉薄于女子?”她屈指弹过杯沿,蟠桃酿泛起层层浪纹,恰似玄素二仙眼角未干的泪伤,“寒冰刺骨可比万年霜雪还要刻骨铭心,”殿外忽有鹤鸣掠过,金钗上的鸾鸟纹饰在琉璃盏下似要振翅,她望着周永生骤然苍白的面色,声音又添三分凉意:“究竟是佛祖薄情,还是你……不敢直面自己种下的因?”
“两位仙子姿容绝世,如琼枝玉树临凡,周某不过一介凡夫,纵有三分薄德,怎敢攀折天上星尘?”周永生后退半步,腰间玉带钩刮过青玉案几,发出轻响,“何况尘世中已有发妻糟糠,虽非大富大贵,却也曾共剪西窗、同担风雨。”他抬手按住袖中褪色的香囊——那是妻子亲手绣的并蒂莲,历经多年仍存着半缕桂花香。
“天规森然如铁,仙凡相隔何止万里云泥?”他望着玄女与素女的羊脂玉佩,“若真应了此事,莫说天罚雷霆加身,单是这‘始乱终弃’的罪名,便要压得周某永堕阿鼻地狱。”
话音未落,他拂袖舒卷激起层层仙雾:“佛陀讲‘诸行无常’,讲‘爱别离苦’,若真如娘娘所言以情证道,岂不是误读了‘离欲’真谛?”殿外夜风卷着檐角铜铃,将他的话扯得支离破碎,唯有琉璃盏明灭不定,在他紧攥经书的指节上投下颤抖的阴影。
素女忽而冷笑,腕间紫金玉珠骤然绷直,粒粒血色珠子撞在青玉柱上迸出火星:“好个修行人!既说四大皆空,为何偏要在红尘里娶亲生子?在玉门关外为救幼童身中三箭,血洒黄沙时素女跪坐身旁,以千年仙元渡入他心脉时,可曾念过‘空’字?”她指尖掠过发间金步摇,那是她用五百年修为凝出的桃花蕊,“那时你说‘众生平等’,如今却要拿‘仙凡有别’来堵我的口?”
玄女袖中冰晶簌簌坠落,在青砖上熔成蜿蜒水痕,恰似她眼底将落未落的泪:“你说慈悲为怀,却独独对我与阿姐冷若冰霜。可记得在天竺国讲经夜,暴雨冲垮佛堂,玄女化身为白衣比丘尼,以真身挡住修罗鬼众利爪……可还记得,昆仑山巅,瑶池仙境,你赐我们姐妹羊脂玉佩时所留下的誓言——青鸾应配琼枝,今以玉为盟,待孤王再次返复来,定以九州聘礼迎仙驾归尘寰。”她忽而逼近,广袖带起的风卷乱经书页,“如今你人已归,可是却因于人间的发妻?而薄凉我和妹妹!佛祖能渡蝼蚁爬虫,为何偏要将我姐妹困在这‘情丝灼骨’的业火里?”
殿外骤起狂风,吹得素女鬓边桃花瓣纷纷扬扬,恰似她破碎的语气:“我们与你千年前便在此种下的因缘,这缘法早于尘世里任何纠葛。你若真要断得干净——”她抬手祭出半朵枯萎的并蒂莲青丝,正是三日前自他妻子鬓边施法摘下的,“为何不将这凡俗的‘因’一并斩断?却要来斩我们这天上的‘果’?”
“这……”周永生不自觉地摩挲着自己的双手,心中忐忑不已。他抬眼望向亭中对坐的玄女素女,琉璃盏在她们衣袂间流淌成银河碎浪,却听素女指尖拨弄琴弦,清音似冰泉裂石,玄女随琴音轻柔道:“你可知,莲花既生淤泥,方显洁净本心?”
周永生喉结微动,只觉苦涩难言,强言借道,“凡尘修行与娶妻生子完成人伦并不冲突,因为本自空性,不染尘垢,并且随着修行的加深,七情六欲,淫欲等等自然清净归为本真。”他左手扶额间发许,只觉有汗珠从双颊滚滚而落。
他心想,“我辈修行皆道四大皆空,却为何空不了这轮回枷锁?被限定的桎梏所牵绊,烦恼纵生哪还来的空呢?”正当周永生思索万千,忽有清风卷着檐角铜铃响,玄女伸袖苏展招云,蟠桃园飞舞的桃花化作一条花龙鱼贯而来,在空中腾飞飘出一片桃花,正落在周永生的眉心,“永生你看这桃花,”素女轻拂琴弦,桃花竟在他眉间化作露珠,“沾衣是劫,化水是缘。修行若修得铁石心肠,反成虚妄执念。”周永生望着悬浮于半空的羊脂玉佩,恍惚又见到了昆仑山巅,自己将玉佩分赐二仙时,那份真挚情缘……又摸摸腰间的纯朴香囊,上面的每一针一线,分明还映着人间烟火——有稚子之手漫步过溪,有新妇举案齐眉,共话畅宇……
他忽然长揖及地,抱礼卷云:“多谢俩位仙子,娘娘教导,永生愚钝,竟将‘空’字作‘无’字解。今闻仙音,方知心有枷锁者,非关人伦七情,乃因执念作茧啊,看不透因果轮回,哪只曾经种种桩桩,历历样样,全然不少,尽皆在身,自己造的路还得自己走完……我终于明白那句禅语:‘未生我之前我是谁?生我之后谁是我?’是什么意思了!哈哈哈哈……人生呢,真是好笑,好笑啊。”周永生怅然一笑,话音落时,眉间露珠坠入手心,竟化作一枚晶莹舍利,与玉佩双凤相映成辉。
清风欲娶杨柳梅,何知世事又一回;长河西去挂云帆,留盏月下空画生。
没想到,难逃的因缘果报反倒使周永生再一次悟道,而他们四人之间的因缘感情纠葛与他们的未来到底会如何发展,请听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