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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江宁的情况，李纲心中有数，去那边同流合污自然好处多多，可若想在那头干点什么实事肯定会遭到万般阻拦，说是一脚踩进泥潭也不为过，但李纲最不缺的就是斗志，当即拱手向赵芫保证会还江宁百姓一片晴朗青天。

nbsp;nbsp;nbsp;nbsp;目的达成，这回赵芫直接亲自扶起李相公，脸上熟练地露出感动的神情，连连说好，将亲近信任的姿态做足了。当天还留了李相公一起用饭，君臣之间仿佛全无了芥蒂一般。

nbsp;nbsp;nbsp;nbsp;政治嘛，哪有一直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现在赵芫表态还会重用李纲，而李纲又不能再以宰执身份阻拦赵芫的西北政策，可以说如此情况对双方来说都是最佳选择。

nbsp;nbsp;nbsp;nbsp;次月，赵芫颁布旨意，诏令罢免李纲中枢职务，调任江宁府知府事，郭孝友、韩世忠、梁红玉、宗泽回京述职。赵芫在日常来信中，已和小郭老师通过气，接下来的政策会得到小郭老师的全力支持，由他来接替李纲的位置再合适不过。宗泽，赵芫准备将他安排在兵部，因为接下来要统筹军备运往西北，一应中枢事务，需要位有信念又有能力的老臣稳定后方。

nbsp;nbsp;nbsp;nbsp;至于为什么把和岳飞一起镇守在北方的韩世忠、梁红玉宣召回中枢，是因为赵芫发现不仅仅边关需要武将，中枢同样需要。国际军事战略思想的解释权在中枢一直被文官掌握，而文官早已有既定的一套理论逻辑，还犟得很，与其想办法和他们都嘴皮子辩论，不如将有能力的军事思想家调到中枢担任重要职务。韩世忠虽是武将，却深谙为官之道，和大部分官员都能维持在友好以上的关系，调他和梁红玉来中枢的影响会比其他人小。

nbsp;nbsp;nbsp;nbsp;任命岳飞知燕山府事兼留守、都统燕云十六州军事，任命吴玠知太原府事，吴璘为太原府留守，姚平仲知延安府事，刘琦知秦州事兼秦凤路总管。将几位在抗金战役里表现突出的将领分别安排在西北边线的重镇位置上，朝廷中有脑子的官员基本上就能看出来接下来的军事政策走向，识相的人便不会没头没脑地乱提反对意见。

nbsp;nbsp;nbsp;nbsp;任命李清照知兴仁府事，任命科学院学士二十名分别在泉州、庐州、青州、广州等地担任大小推官。此条直接将科学院的含金量拔升到了一定的高度，告诉天下读书人，考入科学院一样可以当官。等李清照在兴仁府历练好了，再调回中枢来，底下各州也有科学院出身的基层官员在职，如此便足以形成一套新的的老师-门生的技术官员体系。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人才负责，给予技术人员足够的待遇和光环，才方便后续的人才挖掘和培养。这是科学院设立的根本目的。

nbsp;nbsp;nbsp;nbsp;一波组合拳下来，将朝中众人打得眼花缭乱，心里有小九九的官员短时间内竟不知应该先对哪一条提出上疏意见。当然，即使他们提出意见，也不影响赵官家的指令执行下去。

nbsp;nbsp;nbsp;nbsp;接下来就是对西北政策的具体制定，如何使西夏尽量长久拖住金国的军事力量，为大宋恢复民生和充实军备提供发展的时间空间。

nbsp;nbsp;nbsp;nbsp;第140章西狩缓攻

nbsp;nbsp;nbsp;nbsp;当郭孝友回京的车马碾过汴河桥板时，暮云如展开双翼的火凤笼罩了半座东京城，瑰丽壮观。多年外任归来，坊墙拆尽又重建的街市陌生得令他怔然，不由想起靖康元年身在燕山府听闻东京城破的消息时，心境是何等悲凉。那时，即使他如何运筹谋划，也止不住在夜深人静之时幻想若国破家亡，他郭孝友当如何。

nbsp;nbsp;nbsp;nbsp;御街旁的花糕铺里蒸雾裹着菊花甜香飘了过来，他转目去望，只见熟悉的三四层高的鼎味楼外，青布招子悬在半空迎风飘荡，窗户里头作时兴打扮的娘子在铜吊里煨着青茶，门口店小二喜气洋洋地招待来往不绝的客人，忙得脚不沾地。更远一些的汴河中央的画舫缓缓飘过，从里传出悠扬的乐曲声。盛世繁华，一如往昔。

nbsp;nbsp;nbsp;nbsp;郭孝友攥紧怀中磨得光滑的鱼袋，收回目光，端坐在马车中，只觉得心中万般滋味难以描绘。他不愿去想，东京城破时，这里曾是一副什么样的光景。

nbsp;nbsp;nbsp;nbsp;从朱雀门转入内城后，便有黑甲侍卫上前来询问他的身份，听闻是郭相公，侍卫随即走在前方为他开路，听说官家早已在宫中等着他了。前头韩督统、梁督统回京时，官家也这样派人等在门前，迎接两人回宫。

nbsp;nbsp;nbsp;nbsp;“韩将军，梁将军什么时候回的京师？”郭孝友仿佛闲谈一般问。

nbsp;nbsp;nbsp;nbsp;“前两日就到了，还赶上了一趟大朝会。”

nbsp;nbsp;nbsp;nbsp;郭孝友点点头，表示知晓了。

nbsp;nbsp;nbsp;nbsp;临到宫门前，车马停下，郭孝友步行入内，天色将黑，领路的换成了位蓝衣押班，两人直接来到了勤政殿外，押班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向里头禀报。

nbsp;nbsp;nbsp;nbsp;须臾间，就见一道颀长的红衣身影快步朝这里走来，屋内的烛光刚刚点亮，竟没能照亮她的面容，直到近前时，屋外头未消散的红云投下几道光斑映在来人的身上，郭孝友于是终于看清了她的模样。眼前的少女，不，已是位顶天立地的天下第一女子的赵芫穿着朱红色的公服，头发用玉冠简单束起，额头绑了根缠编暖玉的朱红额带，两条红缨鬓顺着耳畔垂在肩头，随着主人的动作轻轻摇摆。她的面容如云霞洁净白皙，五官比起少时犀利了许多，圆圆的葡萄似的双眼仿佛一瞬间变作了纤长有神的杏目，有些陌生，又十分熟悉。

nbsp;nbsp;nbsp;nbsp;“小郭老师，”看着面前这眉间有着一块青色胎记的精瘦男子，赵芫有些激动地开口。

nbsp;nbsp;nbsp;nbsp;“次仲拜见官家。”郭孝友回过神来，毕恭毕敬地拱手行礼。

nbsp;nbsp;nbsp;nbsp;“许久不见，老师风采依旧，”赵芫连忙扶住他的胳膊，“老师在燕山府清瘦不少。”

nbsp;nbsp;nbsp;nbsp;上一回见面，还是赵芫轻骑秘密前往燕云突袭金国东路大军时候的事，那时战火纷飞两人也没有叙旧的空闲。如今时光荏苒，人是物非，重新在东京城相见，自是另一番感受。

nbsp;nbsp;nbsp;nbsp;“承蒙官家关切，臣在燕山府一切都很好，现今燕山府已恢复大半汉地风光，在那里居住就如同在中原老家居住一样。”郭孝友神态安然地诉说，尽管一应事务他与赵芫都在书信中交流过，但亲自面见陈述，也是额外的拉近君臣关系的方式。

nbsp;nbsp;nbsp;nbsp;“进来说话，”赵芫拉着小郭老师的手臂，一起缓步进入殿内，吴俞已经很有眼色地在书桌前多摆放了一张椅子。果然赵官家看也不看，就请郭相公落座，这样的待遇，恐怕除了官家的恩师，其他人很难拥有了。吴俞在心里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nbsp;nbsp;nbsp;nbsp;大押班朱娘缓缓上前，为郭孝友奉茶，也不知她什么时候端来的新茶盏。总之，能呆在御前的人，笨拙不到哪里去。

nbsp;nbsp;nbsp;nbsp;这些赵芫已经习以为常了，倒没有注意到，只是拉着小郭老师叙旧，聊了半天这两年遇到的事情。

nbsp;nbsp;nbsp;nbsp;赵官家的亲近之意显而易见，郭孝友却没有把这份亲近当做理所当然的事情承接下来，态度反而愈发恭敬。因为眼前的人不再是那位初出茅庐的学生帝姬，而是天下的主人。他要辅佐她做的事情，每一件都会改变时代，改变历史，容不得轻视。

nbsp;nbsp;nbsp;nbsp;而赵芫寒暄过后，果不其然就把话题转到了如今的朝野内外的局势上，特别有关于金夏之战的问题。利用西夏消耗金国的国力，使金国陷入长久的战争泥潭的策略，赵芫称之为‘西狩缓攻’，“为了能使我们安心发展军备，维持住内部的安稳环境条件必不可少，而若想维持内部安稳，就必须令金人无暇顾及中原。朕想对西夏开战弓马贸易，以军械提升西夏抵抗金国的能力。只是现在朝中反对将军械以贸易形势出售给西夏的声音很多，朕需要小郭老师帮忙把这些声音弹压下去。”

nbsp;nbsp;nbsp;nbsp;郭孝友点点头，此事两人在信中已经讨论过了，赵芫接下来要提的重点是利用西夏获得的一定程度上的安稳发展机会，要如何定制发展方向。结合后世的某些成功的经验，赵芫总结出了几个关键的点，此时一一向小郭老师解释道：“宣和以来大宋军事积弱、财政崩溃，时至今日想要重振军事都难以为继。所以，朕欲制定一份全国范围内的五年发展计划，对军事进行系统化改革，同时在以农为本的基础上进行一定程度的经济结构重组。而若要在这两个方面进行大刀阔斧的改动，就必定牵扯到学术之辩。也就是说，为了这份五年计划，要将大宋里里外外的沉疴杂垢尽数清理一遍，其中风险之大，不亚于当日金军兵临城下。”操作不当的话，可能会激起各地兵变民变。“但即使如何凶险，朕也一定要将此计划推行下去。盖因如今国际局势已到了关键节点，这个时候的大宋不破釜沉舟刮骨疗伤以自救的话，下一回外族来袭时，便再没有苟存下去的余地。”

nbsp;nbsp;nbsp;nbsp;郭孝友略微思索，敛容道：“官家所言不错，我们的敌人一直在成长。臣在边关已见金人使工匠筑城垒堡，高药师亦传回消息，金人通过搜罗各地的汉人工匠，对我朝的军械技术进行窃取，长此以往，宋金在军械技术上的差距会逐渐减小。而且他们正在全面系统性地学习我朝的体制，从册封孔端操一事上即可看出端倪。如果金人之变革成功的话，那么其自身的无法长期平稳发展的缺陷则能补全。”

nbsp;nbsp;nbsp;nbsp;“朕正是这个意思。”虽然赵芫指的国际威胁不仅仅是金国，但小郭老师如此理解也没什么问题。

nbsp;nbsp;nbsp;nbsp;“官家打算如何改动军事系统？”

nbsp;nbsp;nbsp;nbsp;“第一，解决冗兵冗官的沉疴弊病，进行财政止损。第二，加紧火器军械研发，提升技术代差。第三，制定禁军职业标准，将兵职业化，过去那般闲汉懒汉没饭吃就进军营的政策取消。第四，建设国营工厂，接收被裁撤下来的退役士兵。第五，文武并行，互不干涉，彻底避免童贯之流指挥军队以致大败这种事再发生。”赵芫一边说，一边取来纸笔写下，“这些只不过是笼统的目标，想要达成，还需要详细商讨执行的方案。”

nbsp;nbsp;nbsp;nbsp;“这么大的变动，非一时之功，官家要如何解决对夏支援的问题呢？”大宋如今的财政在培养自己的精英部队上都相形见绌，哪里抽得出油水大批量援助西夏战争。

nbsp;nbsp;nbsp;nbsp;赵芫很干脆，“朕已想好一道计策，建设一家国有债券钱庄，发售河西债券，年利息百分之八，限购，不愁吸引不来勋贵富商手里攥着的热钱。”

nbsp;nbsp;nbsp;nbsp;年息百分之八，郭孝友诧异地挑眉，这就是纯纯的引诱吧，“确实是个可行的办法。只需要有一小部分的汴京富人相信这个债券，所能募集到的资金恐怕就足以覆盖一次弓马贸易所需的成本。而低价从西夏交易回的马匹，则可以给财政大大减负，计算下来，付出的利息反而只是小头。

nbsp;nbsp;nbsp;nbsp;但需要留心其中风险是由大宋朝廷进行的信誉担保，若有不当，朝廷的货币信誉崩坏，会引发极大的社会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