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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分歧「而且,也许只有和他曾经的敌人……
确立了对伊莎贝拉公主的监护权后,玛蒂尔达立刻入住了王室宫殿,并以她从西欧带来的侍女替代了原本负责照顾小公主的仆人,为了避免她可能对小公主照顾不周的争议,她最开始一段时间几乎寸步不离地陪伴在伊莎贝拉公主身边,并写信给赛普勒斯的爱丽丝王后,告诉她伊莎贝拉公主的情况并请求她派一些曾经服侍过伊莎贝拉一世女王和玛利亚女王回来帮助照顾刚刚出生的伊莎贝拉公主。
她这么做是为了堵住耶路撒冷本地贵族想要以「照顾不周」为藉口夺走她监护权乃至十字军统领权的念头,极端情况下,他们也不是不可能自己对伊莎贝拉公主下手,而如果她在做足了姿态后又将监护责任转移给爱丽丝王后的侍女,那么哪怕伊莎贝拉公主有三长两短,她也不是首要嫌疑人,在没有意义的情况下,布列讷的约翰等人自然不会刻意地制造抚养事故,毕竟这不仅不会破坏她的权力,还有可能将本来对伊莎贝拉公主抱有浓厚亲情的爱丽丝王后彻底推向她这一步,目前爱丽丝王后可能希望她能帮助她获取香槟的领地,但未必愿意去对抗同她同样关系匪浅的耶路撒冷本土派系。
等爱丽丝王后回信并送来了她的侍女,她终于从直接监护的责任中解脱,得以直接游览阿克城的风光。这座城市靠近海岸,是基
督徒和撒拉森人多番争夺的战略要地,也是东西贸易的交汇处,这里的风土人情和义大利南方相似,风景美丽丶天气晴好,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城市贸易非常发达,据说每年的贸易收入高达五万银马克,漫行在阿克城的街道中,他们可以看到打扮迥异的各色人种,拉丁人,希腊人,乃至撒拉森人。
遇到这些异端和异教徒时,他们看她的目光也有诧异,但并没有刚来到君士坦丁堡时希腊人那种显而易见的敌意,回想起安娜皇后的话,她觉得她似乎可以去尝试理解安娜皇后所说的放下对这些她曾经认为的异端和异教徒的成见,在巴尔干,拉丁人不能杀完所有希腊人,所以必须和他们和平相处,那耶路撒冷呢,十字军也应该学会和撒拉森人和平相处吗?
她心里刚生出这样的念头,很快又本能地将之狠狠抛开:不对,不应该,这不是一个十字军统帅应有的想法,一旦她表露出这样的倾向,那些对她和她父亲怀有不满的敌人会立刻抓住这个破绽猛力攻击她,她的地位没有父亲稳固,她禁不起这样的冲击。
她眼前突然晃过一片华丽的红色,其上还有金线和宝石,错落有致地分布在那柔软的绸缎上,她这才意识到她走到了一个阿拉伯商人面前。
是毯子,很漂亮的毯子,她不太清楚这是什么工艺,但她认为她可以买一些回去给她的母亲和姑姑。「多少钱?」她问,她的侍从们离她有些远,所以她只能亲自去买。
那个商人似乎听不懂她的语言,用手比划着名,她不懂他的意思,在想要不要直接扔下一些金子就走,但她耳边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给十枚金币就好。」一只拿着钱袋的手越过她将钱袋递给那个商人,「他写了价格,只是他用的是阿拉伯人的数字。」
她这才看到店铺前有一块板子,那上边确实有一些符号,她不知道那就是价格。「谢谢。」她说,她随即又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看到女王的旗帜和车驾,我当然知道是你在这里,我还以为你会一直留在王宫里照顾那个小公主呢。」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梭回,浅绿色的眼睛里浮现出一层隐晦的情感,「你这样很漂亮。」
她已经换上了耶路撒冷的本地服饰,为了抵御风沙,她全身都包裹在厚重的裙袍中,浓丽的金色卷发也被深蓝色的绒布束起,只露出鬓边的一点,脸颊一侧则系着一张面纱,半边脸孔若隐若现,这样的打扮放大了她脸孔中遗传自母亲的西班牙风情,在阿克的蓝天碧海间更是犹如一枝红色银莲花般耀眼。「谢谢。」玛蒂尔达怔了怔,而后道,她经常听到别人赞美她的美貌,但腓特烈还是头一次。
正当这时,她的毯子被包装好了,她的侍从也跟上了她,她将她刚刚买好的礼物交给他们,眺望着沿街的商铺,目光有些复杂:「这里由十字军贵族统治,但他们也允许撒拉森人在这里贸易。」
「对啊,谁会跟银子过不去呢?」腓特烈说,「从阿克到阿什克隆,沿海的重要港口都在十字军的掌握之中,如果不是贸易带来的收入,耶路撒冷王国根本不足以维持统治。」
第三次十字军虽然没有如愿收回耶路撒冷,但理查一世夺回的多个重要港口为残存的耶路撒冷王国带来了丰厚的收入,使之得以有资金供养士兵丶购置武器,但漫长的海岸线也带来了沉重的国防压力,撒拉森人可以从埃及获得补给,但十字军只能依靠商船送来粮食。「我父亲曾经说,通向耶路撒冷的钥匙骑士在埃及。」她忽然道,「如果不是法兰克人的阻挠,他本可以征服埃及。」
「后来十字军确实试图征服埃及,不过我们都知道,那场战争并不荣誉。」腓特烈说,「你父亲索要沿海的港口还有另一个好处,那就是完全剥离了撒拉森人从耶路撒冷获取经济收益的可能,让他们只能用埃及的军力和财力源源不断地填充这里,只要他们还掌握着耶路撒冷,西方的十字军就会源源不断涌入东方,他们迟早会厌倦这样的牺牲。」
「他们在牺牲,我们也在牺牲,耶路撒冷终将回归天主座下。」
「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
他们陷入短暂的停滞,风吹过他们的影子,好一会儿,玛蒂尔达才说:「你准备怎么利用?」
「劝说他们,引诱他们,这样可以避免不必要的牺牲。」
「所以你还是想要会避战争,甚至还想劝我这样做。」玛蒂尔达说,先前她脸上多少存在的笑容和善意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漠然和提防,「你已经看到了耶路撒冷的贵族对我的态度,现在我暂时压制了他们,接下来我会用武力巩固这一点,如果我不愿战斗,畏惧战斗,这就令我失去了被他们忌惮和需要的底气,以至于给他们留下攻击我的话柄,我想你不会不清楚我的处境。」她忽然生出警戒心,戒备地看着他,「你打算背誓吗?」
「我没打算背誓,我只是给你提供一种可能。」腓特烈说,「这是我的认知,也是我理想的方式,我会按照我的方式拿回耶路撒冷。」
「只要你的行为不要阻挠我就行!」她说,她系上了那半边面纱,而后转身离去,身影在阿克城的蓝天碧海下异常鲜明,他能轻松地在人群中发现她,直到在他视野尽头消失,这个时候,他才收回目光,用手掌抚摸着自己的心口,也许他是在叹息吧。,
从十字军来到阿克后,博韦主教便一直催促他们马上出发,但玛蒂尔达坚持等到补给船到达后再动身,1213年11月,十字军向雅法方向进发,并在半个月后抵达雅法。到达雅法后,腓特烈一改他以前漫不经心的态度,开始积极参加城防工事的营造,亲自规划方案并来到工地搬运石头。
这样的态度赢得了十字军上下的好感和赞誉,甚至包括一直对他颇有微词的英格兰军队,当年的雅法之战中,理查一世也曾经亲自参与修建防御工事,或许腓特烈的行为也是一种延续岳父荣耀的方式。鉴于他的行为确实无可指摘,玛蒂尔达也认为她应该对他表示关心和感谢,抛开夫妻身份,只作为盟友,他现在也确实为她提供了帮助,
「你应该感谢你父亲,他的笔记里有在雅法修建的堡垒的图纸,事实证明,他的方案不仅适应东方的地理,还能最大限度地节约人力物力。」腓特烈说,他俊秀的脸孔上还滴着汗水,浅金色的卷发黏成一绺一绺,但实不相瞒,他这副样子比他穿戴华丽地坐在宫殿中或者巡游的马车上时看得顺眼一些,可能也有他这个时候没有说那些她不爱听的话的原因,但一旦他有了要继续试图说服她的迹象,这点稀薄的好感便荡然无存了,「我们已经到了雅法,下一步就是与撒拉森人正式交战,我们需要时间修建堡垒,趁着这段时间,我们应该和撒拉森人的苏丹联络,告知他们我们已经抵达雅法。」
「撒拉森人不是盲人,他们知道我们即将与他们开战。」
「但这是基本的礼节,某种意义上,这也有助于我们打探他们的内部情况,向他们炫耀我们的武力和财力,从而令他们产生畏惧。」腓特烈说,「我给他们搜罗了他们绝对会感兴趣的厚礼,为了向他们展示我们的团结,我们最好一起出席。」
「我不觉得这个行为很有必要。」玛蒂尔达皱起眉头,「但你至少不否认这个行为对你没有害处,不是吗?你父亲也曾经和萨拉丁互赠礼物,他们是宿敌,但交往中同样不乏礼仪。」腓特烈说,意识到他动摇了玛蒂尔达的想法,他无声地笑了笑,继续循循善诱道,「捍卫荣誉丶恪守礼仪,这也是骑士精神的一部分,作为理查一世的女儿,你应该尽可能让别人想起你同他的共同之处,这样才能继承他在东方的无形遗产。」他忽然叹息一声,「而且,也许只有和他曾经的敌人接触,你才会明白,为什么人们那么崇敬你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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