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场（第1页）

封盈月带着忠伯往套间里走。苏遇和黎等自从大年三十开始就住在这个套间里，整整一个星期，套间里多多少少能看见两人的生活痕迹。

封盈月巡视着客厅的时候，黎等也同样在自查，还好两人并没有什么过于私密的东西放在客厅。

“封阿姨想喝点什么？茶或者果汁？”黎等拘谨地问到。

封盈月指了指沙发上的空位，说：“你坐，喝的让忠伯去准备就好了，别紧张，坐吧。”

黎等很长时间没有和这个年龄段的长辈对话，不免露怯。封盈月的身份实在是特殊，他就更加紧张了。

忠伯在她的一声令下麻利地到套间的厨房准备喝的。男孩无助地看着忠伯离开的方向，他唯一次向苏遇通风报信的机会就这样没有了——不知为何，他认定这次封盈月突然出现，苏遇并不知情。

“他是我们庄园里的管家，是看着遇遇长大的。”封盈月开口给黎等介绍到，“其实我这次来，不是来找我女儿的，就是奔着你来的。”

还沉浸在“这年头原来还有管家这个职业”的男孩瞬间回头看向坐在沙发正中的夫人，他脸上的表情活泼生动，被封盈月一眼看穿。

她现在越来越享受这种俯视的视角，体会到上位者向下凝视的快乐。

管家忠伯适时将两杯泡好的茶端上来，茶水和茶叶直接装在两个有盖子的陶瓷水杯里，放到两人面前的茶几上。忠伯上完茶之后，自觉地站到封盈月身后。

她轻微俯身，勾起杯耳，用盖子刮去茶汤便面的茶叶，喝了一小口，然后看向正襟危坐的男孩：“这是我专门从庄园带过来的茶叶，你尝尝，看能不能喝得惯？”

听到这话，男孩拿起茶杯，学着她喝茶的动作，急匆匆地喝了一口，滚烫的茶汤和舌头接触的那一刹那，男孩被烫得差点当场抛下茶杯。自认为不露声色地将温度歹毒的液体咽下之后，黎等忍着舌头被烫伤之后的刺痛，实话实说：“这个茶太烫了，我品不出来。”

封盈月被他的坦诚逗笑，突然好想有点理解自己的女儿为什么会和这样的人谈恋爱。

面前这个看着年龄不大的少年，被自己突然找上门，能够大方的接待，虽有露怯但行事坦荡，有一说一，不会说那些七拐八绕的场面话，有一份独有的天真和坦率。

“你和苏遇在一起多长时间了？”

封盈月问出这话，倒是让黎等有几分惊讶。他早在这个雍容华贵的夫人直说是来找自己的时候，就做好了又被调查一次的准备。她问出这个问题，他能不能理解为她没有给他作“背调”呢？

“我问出这话，你很惊讶？”

黎等不好意思地笑笑，回道：“我还以为，您会提前调查我。”

封盈月眼里的笑意更盛：“怎么？遇遇之前调查过你？”

男孩先是一愣，然后点点头。其实苏遇调查他的事，他早就不在意了，只是最近又被顾承查了一次，所以才会让他有这样的想法。

看男孩的神色，明显另有隐情。封盈月立刻想到最近格外活跃的顾承。

“顾承找过你了是不是？”夫人的眼神突然凌厉，问话的音色和先前并没有任何改变，黎等却明锐地察觉到其中的压迫感。

黎等被她的敏锐镇住，下意识点头，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和顾承单独接触过的事情已经被面前的女人知道了。

封盈月一个眼神示意，身后的管家就知道她的心思。他拿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然后转身走向阳台，不知道和电话那头的人在说些什么。

这种电影里才见过的场景把黎等控住，眼神在封盈月和凌忠之间来回打转，想到自己向顾承勒索的天价分手费，突然后怕。虽然他打定主意这个钱是给苏遇的，但是不想让封盈月知道他和顾承的这笔“交易”。

他们的调查能力，黎等不敢低估。他没有接触过这种力量，自然也就无法想象他们能查到的范畴。

“现在是法治社会，我只是想核实一点情况。别紧张，”封盈月又喝了一口茶，“你和遇遇未来有什么打算吗？”

“我……”黎等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和苏遇的关系完全由她主导，他不敢奢求任何承诺，能有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已经很满足。和顾承的那一次对话，足够让他看清两人之间的差距，也狠狠打破了他曾经幻想过的以后，让他现在连白日做梦的勇气都没有。

他拿起茶杯，又放下，手指在杯身摩挲着，一会儿又摸上杯耳，嘴里的话反复斟酌，不知道怎么开口。

对面坐着的，不是别人，而是苏遇的母亲。那七分相似的眉眼，严肃时带着同样的压迫感看向自己。黎等恍惚觉得，和他面对面的，就是中年的苏遇，她在问他，两人的未来会如何。

面对这样一张脸，他想说，他们会永远相爱永远在一起。只是，现实的未来就在眼前，苏遇和他会迟早会老去，他年老色衰之后，是否还有这个资格站在苏遇身边？他是否有能力成为她身边的助力？至少要像封盈月身边这个管家一样，在她需要的时候，能不通过言语了解她的心思，并为她办事。

美好虚妄的誓言终究是没能从黎等的嘴里冲出来，它被现实的滤网过滤，还没来得及宣誓就被少年自己的理智捻为齑粉。

管家从阳台回来，俯身在封盈月耳边说了什么，并示意封盈月看手机里的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