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场（第2页）

黎等看见这个情形，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估计又是一份自己的背调文件。

对上苏遇身边的人，他似乎永远这样赤裸，没有一丝选择的余地。

黎等挣扎了一下，还是选择不打扰封盈月查看文件。茶杯在滚烫的掌心中显得微凉，现在是茶水最适口的时候。

他捧起茶杯，轻轻吹走上面的浮叶，喝了一口，又是一阵刺痛。刚刚被烫伤的舌头让他连温茶也无法享受。男孩有点沮丧。

对面的夫人似乎已经将文件浏览完毕，她抬起口，似乎要说点什么。

男孩先她一步开口：“我会离开苏遇的。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她，也给不了她什么助力……我明白的。”

封盈月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神柔和下来，说：“你真这样想？”

他抬头，直直地看向她，坚定地点点头。

“你这么有自知之明，的确省了我不少功夫。我的确认为，遇遇继续窝在南方，早早地没了斗志，实在是荒废人生。你若能主动离开她，她回到职场的概率确实大了很多。只是，即使遇遇留在H市，你依旧能陪在她身边，何必离开呢？”

“我的过去，对你们来说不是秘密。但是，我希望，我能靠自己，博出一片未来。将来我一定能以一个势均力敌的身份，重新回到苏遇身边。”

“我的女儿非常优秀，你就这样确定她会等你？”

黎等沉默了半晌，重新抬头后，他的眼里一片清明：“我不需要她等我，我会努力追上她的脚步，回到她身边，等她，等她也许会在某个回眸发现我。我希望，有一天也能成为她助力，能给她提供实质性的帮助，能成为她的一条备选退路。”

男孩的眼睛在这一刻亮得惊人。他说话总是这样认真，即使再中二、再理想派的话语通过他的口中说出来，人们也不会嘲笑他。那一种炽热的莽撞、稚嫩的笨拙、纯粹的憧憬，总会勾起人们对自己青春时期的回望。

无论在现实的泥潭当中如何挣扎，谁又会回头嘲笑那个天真的自己？那时的一腔热血是真，宏图大志不假，一时奋不顾身也是真，最后的潦草收场也不假。即使最终都会回到现实，但是这一刻的崇敬理想确实无比真挚。

以后太遥远了，又有多少人能真的说到做到？仅有此刻的真情实感，也值得称为一种美好。

封盈月看着眼前的少年，不知道透过他在看哪位曾经意气风发的故人。而凌忠，听过黎等的话后，就紧紧地盯着封盈月，眼光闪烁。

一时间，房间里又是一阵静默。

良久，男孩像是做了某个决定，突然起身，从房间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封盈月，说：“这是顾承给我的三百万，他给我的‘分手费’。麻烦您帮我转交给遇遇吧，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封盈月略感诧异地接过银行卡。三百万，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大数目，但是也不是会随意转交的金额，更何况是眼前这个看着就年龄不大、涉世不深的少年。

“你……”封盈月把话咽了回去。顾承的钱他不留，她的钱少年估计更不会收，“比起从我手里拿到这张银行卡，遇遇应该更希望你亲手给她。”

“我知道。只是，我没办法当着她的面，说出要离开的话。我也舍不得，”黎等说到这，红了眼眶，“可是很多事情，不是一直拖着就会有改变的。”

自从收到顾承270万的“尾款”，他就一直在找一个和苏遇开口的机会，终于让他等到这个契机——封盈月的出现，让他下定了离开的决心。

若是苏遇怨他的不告而别，黎等也不怕，只是希望她不要恨他，也不要忘记他。

在管家的协助下，他很快地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其实之前就已经收拾地差不多了，原本商定离开H市的时间就是这两天。

“你现在就走？这么仓促。”封盈月看着房间门口的男孩，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分离的决定下得如此果决。

他高大的身影几乎要将门框塞满，只是一看到那双清澈的眼睛，还是会被下意识当成一个小孩。此刻，那双眼睛里包含了太多情绪，汹涌的不甘从眼睛里满出来，滴到胸口的毛衣里。

他不敢回头，即使苏遇和房间里的那个人只是七分相像。黎等能确定，若多看一眼和苏遇相似的脸庞，自己便再也没办法挪动哪怕一步。

黎等这一生经历了太多分别，没有一次是由他做主的。终于他也做了一回主，才发现，原来主动选择离开是这种感觉。他从没这样恨过自己的弱小，甚至以前没觉得自己弱小，他从小长得比同龄人高，俯视的时刻永远比仰视的时刻多。直到爱上仰视苏遇，他的世界逐渐只剩下这个视角，再也没办法选择。

唯有离开，才能让他有机会从新平视这个世界。

“封阿姨，我想，您的出现一定是有原因的。这样的机会不会再有第二次，我不愿意错过。”他想这一定是上天最合适的安排。

听了顾承的通风报信，专门挑苏遇和黎等分开时候找上门的封盈月没再说话。不论男孩是不是话里有话，他都要离开了。

而她，要留在这里等苏遇回来，给自己的女儿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