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刃降落在了一处峡谷之中,湿润的空气有些发咸,浓郁到近乎滴出水来,他低声道:“血月,是禁锢在龙之谷的亡灵出笼的日子。”
不用刃说,穆安看向周围影影绰绰的白色幽灵,就明白了。
一座座偌大的白色巨龙骨架横跨了山谷,穆安的落脚点下就踩着在一条巨龙的尸体,血肉消融进湿润的空气,孕养了这方土地,剩下的力量无声地滋润着后来的后辈。
“龙之谷,也叫龙墓。”刃轻声说:“我就是在这里出生的。”
银龙破蛋起呼吸进的第一口新鲜的空气,就是弥漫着尸体腐烂的味道。
那时誓还没有自愿封存进洞穴,是一头健壮的青年龙,他天赋很高,出生自带印记,板上钉钉地就是这任龙岛的守护者。
「说是守护者,其实就想把你困住在这座龙岛,为他们生,为他们死。」誓盘坐起腿,信誓旦旦地教育着刚出生不久的小龙。
「我才不会上当呢。」誓叼着一颗草,吊儿郎当地躺在地上,曲着胳膊放在脑后,仰望着一望无际又一成不变的龙岛上空。
「为师就靠你了,等你好好修炼,把师父我一起带出龙岛。」誓看着懵懂的银龙,不负责任地就把这项自己都做不到的任务丢给了他。
血月无声又无息的日夜高悬在天上,似悲悯又似绝情地注视着地上的每一个生灵。
此刻,刚出生的小银龙还在纠结师父口中含的那棵草,到底干不干净。
犹豫再三,它还是说了出来,「师父,你咬的那根草,好像是从前辈的尸体里长出来的。」
「呸呸呸。」誓一把坐起,吐出口里的草,摸了摸身上因冷冽的寒风乍起,战栗起的皮肤,骂骂咧咧道:「今年的血月怎么持续时间那么久,那些哀嚎的亡龙能不能早点安息,这都死了多久了,还没叫够。」
「要是我死,肯定不会这样。」誓斜眼瞥向坐在一旁的小龙。
一头父母不祥,自带空间属性的银色幼龙,誓几乎不用想就知道,万一被长老会那些老东西们发现,肯定逃不过和他一样,生来被当作可以为龙岛随时牺牲的命运。
在那些人眼里,龙岛的存在大于一切。
幼小的银龙不知道死亡的含义,懵懂中死亡就是和这些白色看不到实体的虚影以及无尽痛苦的尖叫挂钩。
「师父,不会死。」抱着誓的腿,银龙执拗地说。
誓看着这个黑夜都阻拦不了他身上耀眼银色光辉的小不点,实在被磨得没脾气才甩甩腿,「快下去,哪有龙不会死的,你也会。」
「不过,死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要是有一天我死了,别把我带进龙之谷。」他难得惆怅道:
「听说人类有种葬礼叫天葬,我死后就把我洒进虚空里吧,*龙岛我呆的太久了,不想死后也看着这片土地。」
「哪怕不能出龙岛,在虚空里望一眼也好。」
誓生来就能力出众,力量强度远超结界的界限,这也导致在一些还未成年的幼龙可以突破结界去现世历练的时候,他只能独身呆在龙岛。
话说到这,誓艳羡地看着眼前的银龙,它不知道自己天生就拥有了多少龙都羡慕不来的天赋,一种名为自由的天赋。
「所以,你要快快长大,带着我好出去看一眼,不然我死了都不安心啊。」誓又抱起银龙把它举高,向上凝视着,银色天真的眼睛遮掩住红色的血月,焕发着希翼的光芒。
誓的眼睛被这种希翼感染,他思索道:「就叫你刃吧,弯刀如明月,姣姣银如辉。」
「刃,好好长大,去外面寻找你的自由,而不是龙岛的未来。」
「在你长大之前,我会帮你分担这一切的。」直到最后誓也没有回头,看向身后连路都走不稳,跌跌撞撞追逐着他的银色小龙。
长老会已经发现他们的踪迹,最后的通牒发下,誓“自愿”走近了洞穴。
昏暗的洞穴深处,一颗黯淡的出奇的白色光球静置在那里,誓摇了摇头,束缚的锁链悬挂在洞壁,隐约中还能听见外面传来的哭声。
「都那么大了,还哭,真不像一头龙。」誓叹了口气,拿起锁链,他知道一旦带上就没有回头路可走,那个贪心的玩意儿,吸食的不止是他的生命力,还有他的欲望。
供养神明的力量,可不能单单只靠强大的生机,还有那些求而不得,触及灵魂的欲念,这些才是最为丰沛的养分。
「长老会他们是早就知道这样,才会故意放我走的吧。」誓从最近的锁链开始带起,第一根,直穿自己的心脏,他闷哼一声。
「老不死的东西。」誓暗骂。
他知道可能再过许久,他就会忘记自己说过的话,忘记养育到大的银龙,忘记曾经对自由的渴望,甚至忘记他自己。
「但是没关系,我做不到的,我徒弟总会做到。」誓咬牙把第二根锁链刺进身体,血液汩汩流下,伴随着黯淡的光球慢慢发亮,很快就在身下凝聚成一滩血河。
「到那时,我再亲自找那些老不死的东西们算账。」耗费尽最后一丝力量,献祭仪式完成,无数禁锢的法阵亮起,是保护也是威胁。
此后尽百年,龙岛和平无恙,银龙安稳长大,还学会了和长老会妥协,靠巡逻龙岛,换取和师父见面的机会。
在没人注意的地方,一直默默输送着自己的力量,好保护着黑色的巨龙不至于全然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