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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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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栩抬头,正好看见安漾双眼通红。

两人的目光交错片刻,安漾率先移开了视线。

她自觉这副模样太过狼狈了,垂下头,不想被人看见。

傅栩也很识趣,继续翻阅着手里的相册。

江奶奶的照片有很多,她演《芙奴传》,抱一把琵琶,黛眉微蹙神色哀切,表现力和感染力都是一绝。

又演《逼侄赴科》,演《离恨天》,几十年过去来了身段依旧挺拔,但岁月的痕迹悄然攀上眉梢。

泛黄的照片串联起她的前半生,傅栩得以从中窥见外婆未曾见过的面貌。

他十八岁出国学音乐,只在那年暑假来闻景看过一次。

他坐在观众席里听外婆唱完,正准备起身离开,又看见她领上来一个十几岁的少女。

女孩的水袖甩得很漂亮,像流云又似水波,笑着唱词时,眼睛是两弯新月。

后来在距离闻景一万多公里的陌生国度,傅栩为这双眼睛写过很多段旋律。

“你明明知道我一直都想演这个角色。”坐在任姿身边的安漾调整好了情绪,终于能开口说话:

“我已经准备很久了。”

没说两句,她的声音又染上了哭腔,只能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

“你以后还有很多机会演,但不是在这里。”任姿把她晾在一边,等把桌上收拾好了才继续说道:“这不重要,你现在该担心的是别的事。”

安漾咬唇,“去不是省剧团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只要能演,在哪里都一样。”

“如果我说,留在闻景之后你就演不了了呢?”

这话如当头一棒,敲得安漾错愕。

傅栩依旧埋首于相册,不动声色地听着两人的对白。

化妆间里一片死寂,安漾久久说不出话,但任姿没有留给她时间消化信息:

“之前没有告诉你,是不想要你担心,你怎么非得跟我犟?”

她要把血淋淋的现实撕开,放在安漾面前,“这几年的行情你知道,干这行的人少了很多。我们一个民间剧团没有别的保障,全靠跑商演和票钱吊着,有时候还得靠你爸接济才能缓口气,能不能撑到明年都难说。”

任姿说完,这才瞥见安漾无措的眼神。

她的心一下子软了,心下暗自谴责自己说话太重,一改先前冷冰冰的语气,拍拍安漾的肩膀,叹息道:“我不想让你操心这些,所以你就好好准备面试吧。闻景是家里几代的心血,我会想办法。”

说罢,任姿起身,对着镜子戴好头冠,默默离开了化妆间。

房间里再度归于平静,傅栩走到她身边,递了张纸。

安漾回过神来,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这才发现自己正在流眼泪。

“谢谢。”她擦干眼泪,挤出个笑问他:“你看到江奶奶的照片了吗?”

“看到了。”傅栩在她身边坐下,“还有你们的合影。”

“我小时候最想演的就是白鳝仙姑,那件戏服很漂亮,我趁着这里没人,偷偷穿过好几次。”

化妆间和舞台仅有一墙之隔,老房子的隔音效果不好。

安漾听见了乐声响起,任姿的声线清亮婉转。

手眼身法步她全部烂熟于心,此刻在台上的人本该是她。

她听任姿唱了一会儿,等情绪稳定下来了,对傅栩道:“我带你去剧场看。”

闻景的剧场很小。他们来得太晚,只能坐在最后一排。

一眼望去,前面全是白花花的后脑勺。

来听戏的都是老人,考虑到这一点,闻景川剧团的票价都订得很低,时间也尽量贴合老年人的需求:

早上一场,老人早起买完菜就来看,演两个小时,散场正好回家做饭。

下午两场,吃完饭睡个午觉正好赶上,看完正好有时间接孙女孙子放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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