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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备侍寝(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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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君后所居住的长乐宫位于凤仪宫的北侧,抬轿而行大约需要一炷香的工夫。赵煜登上了一架轻便的仪轿,由八名女侍抬行着,一路经行过前殿和北宫门,沿着阁道行至长乐宫的西阙,最终停在了前殿之前。

赵煜由人引着缓步而入,眼睛略略轻扫着周遭的景象。有个宫侍悄悄抬起头来看他,恰巧与他对上了视线,吓得又赶紧重新埋下了头。

他抬脚迈过门槛,绕过屏风,见上首坐着一位三四十岁的男人,身着云锦织金的华服,衣摆上绣有繁复花纹,头戴玉冠,颈戴玉牌,眼角虽有细纹,却不显老态,正笑意盈盈地翻着手里的册子。

他虽然是个男人,但容貌和神态都叫赵煜想起梁朝后宫的女人们。

把男人放在女人的位置上,男人就成了女人。真是有趣。

赵煜抬眼迎上高氏的目光,觉得自己接下来应该行个礼,但尚不知道此地的礼仪,动作不由得卡了一瞬。高氏这时已经开口,亲昵地叫道:“煜哥儿来了?快坐。”

赵煜也不纠结,顺势坐下了,只是被这个称呼叫得心中一恶。

显而易见,一个与你素有嫌隙的人却对你笑脸相迎,和拜年的黄鼠狼无异。

高氏命人给赵煜沏茶,脸上堆满关切,故作心疼地叹道:“听闻你昨夜身体不适,还唤了太医用药。本宫今早得知这消息,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生怕你出什么岔子。如今身子可好些了?”

赵煜端起茶盏,微微一抿,自然地答道:“劳太君后惦念,儿臣身体已经无恙了。”

茶水入口,却觉一股异常的苦涩,动作不由一顿,尝出来这是放久了的旧茶。赵煜心中不禁奇道,皇帝平日里是短了高氏的吃喝么,好歹是坐到了太君后的位置上,怎么行事如此小家子气?

高氏看到他佯装昨夜无事发生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愈发浓了,嘴上却故作无奈地又轻叹一声:“无恙就好,这样本宫也可以放心了。”说着表情又带了些恨铁不成钢,“皇帝是个勤政的,倒要本宫替她操心你。你瞧瞧,都这时候了,还缩在屋里批折子,饭也不用,人也不见。”

赵煜自然听出了他话里的实际用意,知道高氏今日叫他来,无非是好不容易逮住了机会,想要好好嘲讽他一番。再看对方的神情,虽然脸上不显,但眉梢隐隐透着几分得意。

赵煜心中不由哂笑一声。但他虽然知道对方的意图,却没必要搭茬,只道了一句:“前朝安稳,后宫才能睡得踏实。”算是不轻不重地把高氏顶了回去。

高氏却没在意,反而揶揄了一句:“看看,不愧是小夫妻,话都一模一样。”还向旁边人点了点赵煜,促狭地笑了起来。

赵煜不知道高氏竟然得意至此,居然连这话都能说出口,一时有些恶寒。

高氏此时当然得意极了,自己的女儿把赵家的儿子迷得神魂颠倒,一个献媚的小宠都能把人活活气晕,真是没有半点出息。现在他看赵煜都觉得顺眼了不少,只觉得他让太皇太后和赵家丢了大人,高兴得做梦都要笑醒。

只可惜赵煜这么快就恢复了从容的样子,没能叫他多看看笑话,不过就这已经够让他心情愉悦的了。

“说起来,煜哥儿原来身体这么不好,以前竟也不知道。”高氏假意地调侃完后,很快又把话绕了回来,抚着茶盏叹息道,“你虽然还年轻,调养得快,但有什么毛病也要早早重视起来。不如以后凤仪宫每日的脉案,都叫陆院使亲自来把关。省得本宫担心,皇帝担心,太皇太后也担心。”

满后宫谁不知道凤君因为一个小侍晕倒,失了体面?赵煜倒用不着他提醒,只知道杖毙那奴才之后,许多宫侍和他对视手都悄悄发抖,这才是最重要的。

他喝了口茶,泰然道:“叫陆院使盯着凤仪宫实在有些大材小用了,还是不用了,叫陆院使把心思多多放在长乐宫为好。”刺了他的身体一句。

两人虽都知道对方话里有话,但没挑明之前,就得接着和颜悦色地演下去。赵煜自己倒无所谓,高氏两次攻势都被他随手化解了,还被回敬了一句,对方那样脾性的人,难免脸上的笑僵了一瞬。赵煜全当自己没看到。

不过昨夜之事实在叫高氏太过欣喜,很快就又调整回来,又与赵煜正常地寒暄几轮。赵煜一一答了,直到几个回合下来话都干瘪了,高氏才转了话音,笑着问道:“再过几个月,煜哥儿也该成人了吧?”

这里的男儿女儿都是十六岁成年,被称作“成人”,应有成人礼。高氏突然这么一句,赵煜不知道对方除了膈应人外居然还有话说,略略挑眉,道:“是,儿臣六月二十的生辰。”

“成人是个大日子,该好好准备准备。”高氏言笑晏晏,笑意渗进他脸上的每一条纹路里,意味深长道,“那些宫中蒙尘的宫殿也该都打扫一遍,洗尘迎新,也算给宫里带来些新气象。”

赵煜不相信对方有那个闲心关切自己的成人礼,闻言不禁眯了眯眼睛,再略一思索后面那句“蒙尘的宫殿”,便立即明白了高氏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一时间啼笑皆非。

后宫中,除去太皇太后的长春宫、太君后的长乐宫、皇帝的咸乐宫、凤君的凤仪宫以及部分太妃所居住的仁寿宫以外,其他宫殿都没有住着人,要说蒙尘,自然就是指的是这些宫殿了。

而这些宫里应该住的是什么人?后宫后宫,住的自然该是皇帝的妃嫔们。说起来,皇帝登基后还未有过大选,后宫之中只有凤君一个人,的确太过空荡了,也不怪高氏如此迫不及待,引着皇帝和凤君闹矛盾,还特意将人叫过来暗示。

只是赵煜没有想到自己还有被催着替皇帝选妃的一天,一时笑也不是,气也不是。不过他从不曾把皇帝看作是梁朝时期的女子,也从没把将自己看作过是对方的丈夫,此时根本不会介意高氏想要干什么。

哪怕妃嫔一多,后宫必定争斗不休,可难道有谁敢把火烧到他的头上来吗?

赵煜手指点了一下膝盖,面色自若,道了一句:“是该好好打扫一下。”

反而将高氏弄得愣住了,不明白赵煜如此一个妒夫,怎么听到这话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是没听懂自己的意思么?

高氏顿了一下,又试图把话说得更明白一点:“是啊,旧梁柱换新漆,看着才敞亮。皇帝从小就喜欢新的,那些花啊草啊,都去挑最艳的摘,也不知道这性子是怎么养成的。”

花都要挑新的摘,人就更是了。赵煜却仍旧稳如磐石,徐徐刮了刮茶沫子,还是附和道:“喜新厌旧,人之常情。陛下喜欢新的,挑新的便是。”

四季有常,花开有时,不过松柏长青。赵煜不是花,又怎么会在意那几月的花期?

高氏见赵煜还是如此不开窍,居然还在赞同他,一时不知道对方是真傻还是假傻,都想干脆把话原原本本全说明白了。

但又顾及到皇帝并不喜好男色,而且向来也是个有主意的性子,万一把事情挑明了,反而是皇帝自己驳了选秀,那岂不是落了他的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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