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1页)
女孩的温婉大概随了她的名字,顾清影的视线从她胭脂红色的唇,上滑到眉眼之间。迷乱时分,好似雾失楼台。“不妨事。”也着实不早了,生生压下一个哈欠,顾清影违心说,“我寻思过两日便恢复你的课程,你意下如何?”“嗓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随时就能唱。”江琬婉有些不好意思,“我……已经背完两本小学课本了……”“嗯,很快,该往下学了。”顾清影说。过了片刻,女孩没搭话。她将解了女孩一半的上衣纽扣全解开,留下一层里衣。“怎么?”“我以为……”“以为什么?”“以为会有奖励……”女孩如水眉睫中,有光芒,也还有迷茫。屋里本来就是暗的,躺下便能入睡。顾清影忽然倾身过去。江琬婉下意识扶住三小姐的腰,额间还隐约有呼吸落下来,柔软的唇就落在自己鼻尖上方不远,有一瞬间,江琬婉几乎以为她要吻过来了。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想要什么?”顾清影维持原样不动,问。江琬婉摇头:“不知道。”要得太真情实感,她不能,太云淡风轻,她又不愿。“那便存着?”“……好。”差强人意,但江琬婉也很满意了。顾清影退回去,将薄被整齐给女孩掖好:“早些睡吧。”江琬婉便晓得,她这晚仍不会留下的。“做个好梦,三小姐。”“晚安。”声音随女人身上的香气一同散了。顾清影总是这样,要走的时候毫不拖泥带水,就像她这人,做的出权衡,也总狠的下心。江琬婉平躺着,看透过窗棂,露出一点月色来。心底一阵酸涩,一阵欢喜。她有时觉得自己抓住三小姐了,最近的时候,三小姐指尖与她的距离要用负数来计。可很明显地,三小姐心上有一把锁,她于天地间反复找寻,却独找不到与之对应的那串数字。床头是被搁久了的戏词,她亲手手抄的《贵妃醉酒》,江琬婉原本打算细品慢琢的,可三小姐来了,即使是有要做的事,也都要往后搁。纸上的词是她早就背过的。“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奴似嫦娥离月宫,好一似嫦娥下九重,清清冷落在广寒宫。……”明白了每个字的意思后,江琬婉才发现,原来戏词也是能表达人情感的。咿咿呀呀的腔调有门派有分别,词却是没有。听的人有分别,那些情感人人却都能往自个身上套,人人听了有共鸣。看上去一切都有不同的,终归下来好像也相同。有关文字的所有文学形式,其一神奇之处大概于此。三小姐在,这里便是歌舞升平的阿房宫,三小姐走了,这里又变成了清冷落寞的广寒宫。江琬婉只是躺着,脑海里思绪千回百转,她那些浅薄拙劣的典故修辞一股脑涌入进来,蓦地想出一句话,连她自个也觉得新奇。绿袖若是瞧见,又该说她是学得着魔了,整日瞎想。江琬婉在淹没而来的困倦里,胡乱想着很多,想她的戏,想三小姐,甚至想往后的路,要唱一辈子戏吗,要在哪里唱呢……然而一切只不过是在“想”的初层面,瞌睡虫上来了,她也就逐渐逐渐睡过去。--------------------作者有话要说:冒个泡上周没完成榜单字数黑三期了,我又看了一眼接下来的安排。。。这文得改为周更了我尽量曲终三尺意(十三)翌日早晨,江琬婉紧闭着眼,碎光从窗户外照进来,她翻了个身。她做了个梦。在土砖垒成的火车站,远处升腾着雾黑色蒸汽。火车刚在站口冒出一个头,有人催促她:“快走吧。”她回头,居然是三小姐。“我不走!”顾清影冷得没有任何表情:“你必须走,不走就是死路一条。”江琬婉不顾一切地喊叫着:“那你呢!死我也要和你一起!”腋下夹着公文包的知识青年瞥了她们一眼:“有病。”火车停了下来,一座难求,人群蜂蛹过去。一双手狠狠推着江琬婉,推得人整个后背都生疼,直到将她推到车上。她还在喊叫:“我不走,不走!”“琬婉?”耳边的声音唤了两次,江琬婉才一个激灵,完全清醒过来。身下黏糊糊的,都是汗,她起身望向身边人,额角的汗珠往鬓角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