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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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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性这么大?”宝泉白了他一眼,“平日里倒瞧不出来。”“没别的事我回了。”嘉安扭头就走,这屋子呆得他胸闷。宝泉忽然喝喝冷笑两声,“怎么着,他要过你了?”嘉安一怔,脸上倏然热起来,下意识地反问回去:“你说什么?”“太子同你做过那事没有?”“什……没有!这叫什么话!我……”他有一万句要辩解,争先恐后都想往外挤,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他嘴唇打颤,喉咙也发紧,宝泉冷眼看他臊得面红耳赤的样子,兜脸就啐。“呸!急什么?没用的东西,割了一刀还真拿自己当个女人了?你是个雏儿?要守贞洁了?你留着给谁哪?你睁开眼睛往外头看看,这里百十号人,他要睡哪个不是一句话的事,你还做梦呢!”嘉安又羞又气,捏着拳头说不出话,宝泉忽然咧开嘴笑了。“跟你闹着玩,瞧你还当真了。”宝泉把两条腿都蜷到被子里去,“你也先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不是那块料——我要睡了,咱们这位爷呀,夜里头就爱折腾人——你还不走?”嘉安落荒而逃。他最不会吵架,冲出好远才想起来,刚才就该指着宝泉的鼻子问他,你有什么可狂的,再狂不也是狐假虎威?宝泉现在不大做事了,景承甚至指派了两个小太监专门服侍他,过得像个少爷,真是同人不同命。以前欺负他的人全被暗地里整过。他师傅最倒楣,宝泉得宠之后不是他老王爷家摆戏台请景承过寿,所以太子仪仗过午就出宫了,寿光殿的人跟去了一半,剩下有关起门来赌钱的,也有趁机溜出去逛的,反正景承要等晚上筵席散了才回来。偌大的宫院忽然静谧下来。暖溶溶的红墙投射下榕树的影子,院里只有一个宫女舀水淋着那片芍药。嘉安在回廊转角倚着柱子坐下来。景承不在,底下人总归如释重负,但又忍不住有点惦念他,不知道老王爷家请的什么班子,他点的哪一折?多半是《小商河》打头阵,《游园》、《惊梦》两出紧接着——景承喜欢,只要他点,多半是这几段。以前有一回,大约是景承实在无聊,要么就是他找不到人听他说话了。“八股文章是没有灵气在里头的,为什么商君书要写成这样?你听过牡丹亭没有?”“殿下学的这些奴才不懂……”嘉安迟疑了一下,脸上浮起羞涩的笑意,“不过奴才也读过一点《孟子》,奴才觉得念书是这世上最好的事。”“你念过书?”景承错愕地看向他,“谁教你念的书?”“奴才念得不好,很多话还不懂得。”“又不叫你考举人,认识几个字也就算了,你还当真在这上面用功?”嘉安用指尖偷偷地攥住了衣角。这一刻他才意识到太子并没因为这个而高看他一眼。但他仍然小声地辩解着。“奴才都是下了值得空时候零零散散学的,没有逾越过本分……奴才只是觉着,哪怕光能读几句戏文……也是好的。”“那你读过牡丹亭没有?”景承弯起眼睛笑着。夕阳从窗格间钻进来,细小的尘土在光线里飞舞。他第一次知道太子喜欢的文字原来是这样的,像黏软的桂花凉糕,读过以后很久都有一股甜香在齿间反反复复打转。讲到高兴时,景承细细地捏尖了嗓音,低声唱“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嘉安怔怔地望着他,景承的眉眼在落日里熠熠地发光。下了值嘉安飞奔着跑去找顾延之,央顾延之把这句词写给他,但转天他就挨了耳光。因为唱戏是下九流的行当,景承贵为太子,是万万不能张口唱这种东西的,说起来都是做奴才的没规矩,引着他学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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