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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之前折了少年一把箫,是该补偿他一把,当下十分爽利地付了钱,竹箫在纤长的手指中随意地转着,桑妩笑着回头寻找少年身影,却发现少年和紫霄使站在一处似乎相谈甚欢。
这两人有什么好聊的……
桑妩步伐轻盈地上前,将手中竹箫朝少年随手一抛,含笑道:“送你的。”
顾清淮伸手一接,将竹箫牢牢握在掌心。
阿姐竟然送了他一把箫,当初在寒狱他没有听从她的命令束手就擒,阿姐生气也是应该,却因此赔了他一把新的……紫竹的箫体似乎还带着阿姐的温度,让顾清淮心中再次一热,漆黑的眼眸越发坚定。
待他回宗了结一切,便再也不会离开阿姐。而他想要顺利回宗,离不开紫霄使的“帮助”。
思定之后顾清淮将箫插入腰带,认真地道谢:“多谢阿姐。”
对上少年漆黑的眼眸,桑妩微微一笑,“一会儿我们去河边,你再给我吹上一首。”
“好。”少年眼眸明亮,如三月春风般温情,桑妩却倏然感觉今日的少年和往日有哪里不同,只是一时间说不上来。
眼下已是四月中旬,若是中州只怕早已炎热起来,西州却仍旧凉爽,河边时不时有微风从对岸吹来,十分惬意。
桑妩双手枕在脑后,懒懒地躺在河边的青草地上,静姝和紫霄使在桑妩两旁盘膝而坐,顾清淮则是在桑妩身前长身而立,双手搭箫,吹奏的正是一首《关山月》。
箫曲悠扬激昂,辅以徐徐微风甚是心旷神怡,可是随着曲调渐高,桑妩微阖的双目渐渐染上湿意,逝去的亲人、朋友,过往的辛酸苦楚齐齐涌来……
指甲不自觉地掐入掌心。
爹娘被一剑穿胸倒入血泊,昔日繁华的村子化为焦土,这些年她一人孑孑独行,背负仇恨……
一曲终了,万籁俱寂,桑妩却久久回不过神。
“雕虫小技,伶人做派!”
紫霄使冷哼一声,打破了这份寂静,“尊主若是想听曲,属下这就去买个乐班。”
桑妩湿润的目光却一直看着少年,方才一曲末了,那幽远的箫声中似乎充满了不舍的离别之意。
是在为远离家乡故土,亲朋不在而伤感吗……
她沉沉开口:“若是爹娘乡亲们在天有灵,听到你这首曲子,知道你对他们的思念也会倍感安慰的。”
顾清淮痴痴望向天空,漆黑的眼底似乎有流光闪烁,爹、娘,他找到阿姐了,他一定会找出当年真凶,替所有枉死的乡亲报仇。
四人在河边二一一地走着,紫霄使阴沉地看向前方并肩而行一红一白两个身影,脑海里回响的都是少年方才傲然的挑衅——“紫霄使,只要有我在一日,阿姐绝对不会多看你半分。”
那若是这个郁淮不在了呢……
危险的想法一旦冒出便犹如藤蔓般疯狂生长,他麾下的九鞭堂驻地正在此处,若要对付这个郁淮简直轻而易举,事后只需告诉尊主,此人趁机逃跑了便是。唯一的难处是,如何不让尊主察觉。
顾清淮走在桑妩身旁,迟疑许久终是开口:“阿姐,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桑妩眉毛微微一挑,以少年的冷傲性子能说出“求”这个字相当不易,上次他求她,还是屈服于药性求她要了他。
“你想求我什么?”心中却已打定主意,如果少年求的是想离开,她会让他后悔开这个口。
顾清淮双手微微攥紧,哑声道:“阿姐,我想求你放了天阙峰上那些正义盟的人。”
放了正义盟的人?桑妩神情渐渐冷了下去,少年难得开一次口竟是为了旁人。
三月十五那日天阙峰上来了至少有上百人,大部分人都身负重伤被教众送下了山,最后只有十人进了殿,除去已经死了的两人和少年,便只剩下七人,而这七人中有四名都是正义盟的人。
她冷冷朝前走着,红色织金的裙裾在微风中漾出冰冷的弧度,“所以,你是想让我放了应什么卢什么那四个人?”
“正是,求阿姐慈悲。”
桑妩冷冷勾唇,“近百年来,浮光教和正义盟势同水火,我能放过你已是看在幼时情谊份上,你如何认为我会放过他们?”
当然有一点她没有说,她之所以愿意放过他还是因为他这张脸和性子实在是对她胃口。
她这番话无异于拒绝,少年清冷的脸庞倏然一白,在清凉微风中凭升一股诱人的脆弱,桑妩倏然扬了扬唇,“这样吧,你知道我喜欢鹅卵石,你去河边捡四颗回来,要捡好看的。”
顾清淮神情一滞,随即猛然一喜,应道:“是。”
桑妩双手抱胸原地站着,好整以暇地看着少年俯下身认真地挑选鹅卵石,清峻的身影渐渐和十二年前的小土豆重叠,时间过的是真快啊……
很快,少年便捡了四颗鹅卵石,用袖子细心地擦净送到她眼前。
摊在少年掌心的四颗鹅卵石,有大有小,花纹各异,但都是她素来喜欢的那种纹路好看又圆润的鹅卵石。
桑妩满意地笑了笑,笑容明媚灿烂,顾清淮却倏地感觉身后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