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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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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懂,这个仪器对我们做药物分析实验来说很重要,如果没有它很多微量检测是做不了的。”陈彦达一点也没有被说动,他摆了摆手:“咱家那些东西,如果带不走就不要带了。”

陈彦达说完转头看向婉萍,问:“我们是坐船呢还是马上出城?”

“坐船。”婉萍说完,看见陈彦达松了口气,他勾着背揉了揉肩膀,说:“坐船好,船上颠簸少,我应该能把它安全地背到重庆去。”

夏青拉住婉萍的手说:“你劝劝你爸,不要让他背那大家伙啦!”

“拿上吧,比咱家那点衣服有价值。”婉萍站在了父亲的一边,说着往厨房走:“我们早点吃饭吧,然后带些干粮就准备去下关码头,早点去在那边等着。”

上午说的是晚上十点从家里出发,但真的拿到船票谁也坐不住,刚刚五点,陈家四个人出发向下关码头走。陈彦达背着他沉重的高精密天平,手里还拎着一个箱子,走一会儿便要停下喘一喘才能接着往前,好在如怀已经十三岁了,能扶着瘸了条腿的夏青,婉萍则成了家里的主力,她身上挂着一个包裹,手里还提了两个箱子。

走在半路时,陈彦达提出来要不要索性叫辆黄包车,但这个提议被夏青摇头拒绝。因为他们带出来的东西只有四个皮箱加一个包裹,要支撑一家四口人的用度实在少得很,他们的钱要留到去重庆,眼下是能省一个子就要省一个子。

拖拖拉拉的四个人走到八点多才来到下关码头,码头此时已经堵满了穿军装的人,婉萍掏出牛皮纸袋,拿出船票递过去,随后被带到了岸边的一处小台子上,告知他们要等前面的人全登上船后才能跟着队尾上去。

晚上十点半整个码头的灯被全熄掉了,周遭一片黑压压的,只能模糊看见几个黑影在晃,没有人说话,耳朵里只有江水拍上来的哗啦声,皮鞋踩在木板上的哒哒声。

十一点有汽车开了过来,但没有开车灯,婉萍听声音应该是很多辆,接着她模糊看到有许多穿着皮草大衣的人先一步走到码头上了船。从轮廓上瞧,婉萍猜第一辆船应该是顶豪华的客轮,临近十二点时,第一辆客轮离开了,接着是第二辆。第三辆入码头时,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两点,同样是先上去了一些人,然后婉萍他们才从小台子上下来,与他们同船的大部分是些年轻女人。

所有人都默默地排着队走上渡轮,陈彦达在上船时还差点摔一跤,他背后的大箱子不知道磕到了哪位太太,引来一声娇嗔的抱怨。船舱里面也没有开灯,大家是摸着黑进去,然后人挤人地坐在一起,谁也分不清谁。

一声汽笛后,轮船猛地打了个哆嗦,终于开动。婉萍听到船舱里不少人长出口气,接着是悉悉索索讲话的声音,随后是低低的一声轻笑。婉萍烦躁地站起身,裹了裹身上的大衣走出船舱,她向着船尾走去,看向黑漆漆的,只有一团模糊轮廓的南京城。

码头没有灯,南京城和江面几乎融成了一体,婉萍揉揉眼睛,她想多看一眼南京城,这座她生活了十九年的城市,这座正在被她的培生用生命来守卫的城市。如今她要离开了,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远到她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远到她不知此生是不是还有机会能见到姜培生。

姜培生是婉萍揉进眼睛里的尖锐的沙砾,稍微一碰触,泪水就会流下来。她微垂下头低声抽泣,泪水接触到皮肤后,被寒风吹过就如小刀一般切割着疼。

“你丈夫在南京城里?”陈婉萍听到旁边有人跟她说话,被吓到一跳,原以为这里只有自己,现在才知道旁边还有他人,忙掏出手绢擦了擦眼睛说:“我丈夫是教导总队的。”

“噢,怎么称呼?”那人问。

“我叫陈婉萍。”婉萍回答。

“宋太太是问你丈夫姓什么?没有问你啦。”第三个声音响起来,比刚才那位宋太太要尖锐许多,总让人觉得不太友好,似有些嘲笑的意味在。

“姓姜。”婉萍忙说。

“什么职位呀?”嗓门尖锐的那位追着问。

“中校营长。”婉萍说。

“你们是几个人?”这次是宋太太问,她声音极温软,婉萍听着觉得有一点点耳熟。

“我、我父亲、继母和弟弟,一共四个人。”婉萍老实地回答。

“哎哟,一个小小的中校能搞来四张船票哎!”尖嗓门又一次开口,她每次说话婉萍觉得耳朵被猫挠了一把。

“好啦,骆太太!你男人,我男人还不都是从做中校做过来的呀?谁是一出军校就能挂将星的?”宋太太驳斥了尖嗓门后,伸手轻拍了拍婉萍的胳膊说:“他一个中校能弄来四张船票,看样子也是有点本事的男人。有本事的都不容易死,你放心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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