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纷扰扰做得很好(第1页)
尽管郭呈闭门谢客,但是并非所有人都能想不见就不见。从家族长辈到礼部长官,从吏部尚书李义府到当今圣上李治,他们或亲自前来或遣派侍从,郭呈都必须扫榻相迎。于是,哪怕不想知道,郭呈还是听到了这个噩耗——有人拿他做筏子,大兴流言,损毁安定公主名声,攻击武皇后参政。
一时间,郭呈只觉天都要塌了。他就是想冒冒头,还被安定公主严厉地打下来了,如今只想悄摸着等事情过去。他还想着,那个杨尚宫心善,安定公主又听她的劝,肯定不会在皇上和皇后那里告状,引得更重的追究。
没想到,安定公主是没有告状,那些平日里温和良善的同僚们反而要把他架在火上烤。
他之前也不是没见过被做筏子的同僚,别说得到好处了,能不能平稳渡过都难说。不过因为没有祸及自身,他从未觉得有什么问题,甚至有时还觉得计策精妙,为大义牺牲乃君子归处。
现在好了,真轮到他自己了,他才感受到其中苦涩,才看清其中虚伪和残忍。就算是为大义牺牲,也应该征得本人的同意吧。满口仁义道德天下苍生,到头来不过是慨他人以慷,这也太无耻了。
然而事已至此,他也不能束手以待。在家族长辈的指点下,他赶忙写了奏表上行李治,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清楚,不仅再次认错告罪,更是感恩安定公主对自己的警醒和宽宏大量。
他在奏表中还怒斥流言有误,肯定是有居心叵测的小人在借机生事,自己非常抱歉给了这些坏人机会,希望陛下一定要严惩这些小人。
他还大书特书安定公主的慧眼如炬,学识渊博,言行有法,宽和善良,令人心服口服,更是夸张地表示“有女如此,真是社稷之福”,希望陛下宣扬安定公主的贤良和仁善,切不能让那些小人寒了安定公主的心啊。
写完后,他又反复看了几遍,觉得尤其是希望陛下严惩小人那里,写得真是力透纸背,饱含悲愤和真诚,陛下肯定能感受到他的真心的!
李治心情很好地和武皇后一起回到行政堂,然后就收到了郭呈递上的奏表,还有李义府等其他朝臣递上来的要求彻查此事的奏表。
李义府这个惯会摸李治心思的人先放在一边,还有一些朝臣对事情原委并不了解,只是觉得流言传得太夸张,人心浮躁,应该查清楚,安抚人心。
唐朝时,君臣之间还没有到那种见面就要磕头,跪着禀告事务,一言不合就要拉到殿外打板子的尊卑程度。就算是李治,也不能因为说了几句让他不高兴的话,就走着进来,抬着出去的道理。
不过,他们也并不是就认定是安定公主的错。毕竟郭呈闭门不出,当时堂上素有清正名声的同僚也并未跟着流言说安定公主暴行,甚至被追问多了还暗示流言有不实之处,不要参与传播。但是如今因为流言,人心惶惶,所以他们还是希望李治能重视一下,查清楚原委,让他们这些只想好好工作的人安心。
本来李治想在并州接见将士,进行军事演习,之后还要正式任命苏定方为神丘道大总管,征伐百济,从粮草军备到人员调动,涉及多个部门,他们已经挺忙的了。现在又传出小公主欺负朝臣的事儿,涉及皇室和朝臣的关系,大家都在聊,他们也得有个明确的态度。这一天天的,真是烦得很。
当然仍然有些看不清状况,一心想借此重创武皇后的人还在极力上表,谏言李治规训安定公主,维护皇室形象,让武皇后回归后宫,专心做好儿女教育工作。
李治翻看着郭呈的奏表时,笑出了声,指着上面恳求严惩小人的文字给武皇后看,就差直接说“快看这个倒霉蛋”了。
武皇后也指着一些奏表给李治看。
有的是委婉地表示“微臣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的,现在还要被问如何看待安定公主打人,真是身心俱疲。无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您都赶紧表个态,平息此事吧”。
还有人趁机告状“军演这事儿,您能不能说说太史局啊,他们一直说算不到良辰吉日,我们这边儿工作都不好进行了!微臣过去催他们,正好看到他们在讨论安定公主打人。您说说,他们聚在一起闲聊,都不干正事!”
李治一看,笑得更大声了。
武皇后也是忍俊不禁,“真是难为诸卿了。此事确实得尽快解决,不要再给奉公做事的诸卿平添烦恼了。”
李治笑了一阵,才感叹道,“如果有些人也像这些爱卿们好好做事,少些歪心思,而不是整日想着无事生非,朕也就不会时常头疼了。”
武皇后闻言,抚上李治的手,关切地询问,“陛下可是又头疼了,眼睛模糊吗?要是难受,您就歇一歇,这些不重要的事儿,臣妾处理了便是。”
李治看着武皇后关切的眼睛,温柔地笑了笑,“媚娘放心,有你在,朕不会强撑的。”
随后,他又拍拍武皇后的手,将头靠在武皇后的肩膀上,感叹道,“朕一直知道你将安定教养得很好。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安定的表现还是让朕刮目相看。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思维胸怀,安定都很优秀。”
武皇后笑了笑,柔声说道,“安定是个天资聪颖的好孩子,臣妾也很为她的表现骄傲。”
李治坐正身体,两眼盛满柔情,“二娘,辛苦你了。无论后宫还是前朝,你都做得很好,让我很放心,让我轻松很多。”
武皇后同样温柔地看着李治,“九郎,我们约定过的,我会陪你一起将繁华盛景延续人间。我从来没有忘记那年的下元节,那繁华喧闹的人间和带我进入其中的郎君。我们现在做得很好,不是吗?”
李治缓缓闭了闭眼睛,过往种种划过眼前,心中翻涌着难言的情谊。他说,“是的,我们现在做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