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第1页)
刘时泽哈哈笑了两声,摆摆手:“我就不去了,刚忙完,手都有点抖,先休息会儿。”
陈医生又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电梯静默上行,电梯内的二人静默无言。
等到了休息层又是几句寒暄过后,刘医生这才笑容满面地和陈医生作别,电梯门刚关上,他的脸就垮了下来。
“当谁都跟你一样?最烦你们这些关系户了,你不嫌累我还嫌累呢,什么新同事不新同事的,班不一样照上,嘁。”他推开休息室的大门,探头往里面扫了一圈,果然没看见他第二讨厌的人,放下心来缓缓踱了进去。
他第二讨厌的人和他第一讨厌的人一样,都在A17层。
A17层是整个军医部最特别的地方。军医部的其他部分都风格冷峻,大面积的浅白色墙壁和浅色地板,各类仪器也往往都是耐久度极高的金属质感,连灯光用得都是冷白色。
空间规划极尽效率之能事,连空气中都满是消毒水的味道。即使是用于休息的休息层,风格也大体如此。严谨、冷淡、高效,仿佛世间任何的血肉和机械,到这里都要被同等地理性解剖。
A17层用了这栋楼的整层来做成大厅,落地窗奢侈地铺满了整座朝南的墙面。雕刻的蛇类和权杖簇拥着巨大的光屏,光屏以外,木质的阶梯环绕着一环环向后延伸,现在已经陆陆续续坐满了人。
除却重大医学成果的发布外,这里平常并不启用,今天是第二种情况。
形形色色的人正排成队向前方走去,异能等级测量仪一次次亮起,是军医部招新的治愈系异能等级测试现场。
光屏前正前方视野几个最好的位置还在空着,空着的位置旁边坐着个一身白大褂的女医生,一只手托着腮帮子,另一只手百无聊赖地转着手中的笔,很没形象地打了个哈欠。
光屏内的声音传出来,伊甸正引导下一个人进行异能等级测试,现场的各种嘈杂动静一一被收进来播放。光屏外的大厅却是安静的,陈医生走到那位女医生的身旁,微微弯身,轻声打招呼:“陆部。”
被称为沈部的女人漫不经心地挥挥手:“叫陆副,怎么又偷偷给我升职,回头被部长听到给你下绊子,我可不管。”
陈医生于是笑了笑,换了个称呼:“老师。”
陆老师终于应下了这个称呼,抬眼略显诧异地看他:“上面一直催的那个解剖你已经?”
陈医生点点头:“是的,已经解剖完毕了,但是。。。”他压低了声音“解剖的过程中,查出来一些其他的问题,应该是已经掩盖过了,但是没彻底清理干净,我采集了一些样本。”
师生两个对于这底下的含义心照不宣。
陆老师面色平静地点点头:“嗯,知道了。回去给我两份纸质报告。你今天没其他的安排了吧?没有的话就在我旁边坐着。”
陈医生依言坐下,看着光屏上的人来来往往,异能等级测试仪一次次亮起,看自己的老师从拖着下巴打哈欠,到趴在桌子上开始大小睡,丸子头别在后脑勺上,最中间十分传统地插着一支笔。
这个世界的医学很奇妙,除了陈医生所熟知的常规诊断医疗程序以外,其余的部分可以说是缝合得天马行空,宛如一匹暴躁的疯马,在唯物主义的根基上狠狠踹上两脚,然后一头朝着玄学和机械维修的方向走去。
虽然在之前的世界里,骨科的同事们看起来也往往更像是稍显文明的木匠,但木匠的程度和这边相比保守到令人震惊,至少文明的木匠们尚且遵循着基本的医学伦理。
而在这边,谈笑风生间敲开一个人的脑壳,在满脑的机械线路和电子元件中做记忆剪切或者颅骨修复成了常态,物理意义上的断手断脚都从需要沉重通知本人或家属慎重决定是否截肢的重伤,变成了小伤一件,只需要轻轻安上方便快捷的机械义肢就可以。
不仅如此,机械指爪、机械外骨骼甚至机械翅膀都成了相对常规的选择。人们信奉□□苦弱机械飞升,医学则理所当然地一马当先冲在时代的最前沿,把机械修理一把子揽入医学怀抱。
如果说重度机械植入尚且还在唯物主义的理解范围内的话,那么接下来的部份,则让物理学和生物学的大厦齐齐变成披萨斜塔。
是的,这一部分就是异能。
陈医生曾经看着自己的老师把手按在人体的断肢之上,谈笑风生间华丽的特效就在断肢之上开始出现,然后断肢处长出了新的肢体。他不理解,他大为震撼,他感觉自己的世界正在坍塌,直到老师完成了示范,把他的手也按在另一个血腥的断口之上。
他看见同样的特效出现在自己的手上,听自己的老师炫耀中不失沉稳地说:“嗯,不错的新苗子,我的学生。”又转过头来看着他:“挺奇怪的,刚来的时候我看他挺不顺眼的,现在觉得好多了。”
陈医生为了维持自己的人设,面对老师的眼神含蓄微笑,内心掀起惊涛骇浪。这特效,不是,这异能为什么我也有啊!
作为一名成熟的医生,陈医生很快便认清了现实,因为自己是一名顶尖的治愈系异能者,所以才能留在这里过着相对平静的生活,而不是穷困潦倒死在某个角落里。
相对平静的生活也不是那么平静,毕竟他昨天晚上刚加了个班,加班在层层的监控之下,解剖一具据说大有来头的尸体。
秉承着最基本的人情世故,他端正地坐在那里竭力强撑。然而老师在旁边睡得实在太香了,不知不觉间他的眼睛闭上了,他猛得一睁开,发现一上午已经过去了。
光屏上的最后一次异能等级测试已经结束,他的老师从桌子抬起头伸了个懒腰,看起来刚刚睡醒。
“又浪费我一上午时间。”她说。
“。。。其实我不太理解为什么您要在这里坐这么久。”陈医生委婉地发出疑问。“只是筛选而已,等到新同事们加入的时候会有正式的仪式来欢迎他们,而且您坐在这里他们也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