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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抱云和深见月朦胧树色隐昭阳(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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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点阿妍倒不必担心,与我定亲的那位表妹,已于日前突染恶疾,药石罔效,殁了。”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轻缓,娓娓道来,似乎在说一个与他不相关的人,一件与他不相干的事!

裴妍却心口冰凉。一个已经长成的快要完婚的少女,居然这么快就……怎会这么巧?他要抢她,于是他的未过门的妻子就死了?

她忍不住抬头看向眼面前这个云淡风轻的郎君,很难把他与印象里那个带着腼腆与骄傲、热烈与羞涩的少年重叠。

水流千里,焉能不变味?

裴妍禁不住想,在他们分别的那段时日里,他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什么离京时,那个充满人情味儿的少年郎,回来时却成了披着人皮的鬼?

“阿妍,不要这样看着我。”司马毗低头,对上裴妍的目光,露出一丝苦笑,“我从小就羡慕你,虽无父亲扶持,但也不必去做违心的事。”

裴妍道:“你也可以不做的!”

司马毗绕过裴妍,行到榻边,撩袍坐下,叹道:“如何能随本心呢?祖母与母亲不是一条心。阿母只得我一子。弟弟们日渐大了,在祖母有意无意地扶持下,起心思的不在少数。”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掌,上下翻看,“若不能握牢权柄,我和阿母将死无葬身之地。”

裴妃素来在娘家人面前报喜不报忧,哪怕郭夫人,亦不知她在家里这么艰难!

“那,你更该与杨家联姻。杨家是太妃的母族,你娶她家女儿,不是更能轻而易举地得到你大母的支持?”

司马毗没有应声,只是两掌握拳,撑在膝上,幽幽地看着离自己十步远的裴妍,眼里眸光闪烁:“阿妍,但愿你是担心我,才说的这话。”

裴妍心里一躁,撇过头去,没有回应他。

“阿妍,不要再拖了。你每耽搁一刻,郭姨的身子就多一分危险。”

“你……”裴妍气鼓鼓地看向他,却全然无法。好话说尽了,他怎么这么执拗呢!可是,她突然想到,她若假意应下,哄司马毗把消息告诉阿母,容秋肯定也会跟着知道,那张茂定也能收到消息!不知怎的,她就是知道,他一定有办法救她的!

犹豫不过半刻,心里主意打定,她故作叹气,拿起笔搁上的笔,刷刷地在落款处留下大名,还不忘自嘲:“签了这婚书,我的名声算是彻底完了。除了你,怕也没旁的人家肯要我!”哪个正经人家的女子,会在两个人家反复横跳的?

司马毗眉梢微挑,有些探究地看向她。在他的印象里,裴妍不算聪明,但也没那么温顺。

他行到裴妍身边,目光扫过婚书,在她不算高明的字上一晃而过,心道:她这些年怕是在乡下玩疯了,这字,以后得练起来!

片刻后,婚书干透。他将帛书捧起,让裴妍看清楚,郑重地道:“阿妍,你当知落子无悔。否则,一餐之德,睚眦之怨,无不报复!”

裴妍心虚地没有说话,只是故作羞涩地低下头,顺势避过司马毗如有实质的目光。

司马毗只能看到她毛茸茸的微散的鬟顶。她好似应了他,又好似什么都没有应。

“我悔不悔的,有什么要紧?”就听她低声道。“我从来做不得主!”

司马毗眸光微动,抬手想抚一抚她的发顶,却被她微微侧头躲了过去。“阿毗,我要亲耳听到你嘱咐他们去报信。”

这是不信任他呢!司马毗莞尔,他虽不是正人君子,却也不至于欺瞒一个弱女子。于是击掌两声,房门外,那部曲的人影又飘了回来。

“去吧!把元娘在这的事,告知钜鹿郡公府郭大夫人。”他怕她不信似的,又道:“夫人有何示下不妨手书一封带回来。”那部曲领命而去。

裴妍眉头微皱,她回头看了司马毗一眼,见他没有反对,于是立马追着那部曲的影子出去。

她显然在一艘大船上。她所在的卧室在走廊尽头最深处。外面还有一间卧室,想来是司马毗的住处。她跟着那个部曲行到外面,原来自己在二楼。周围万籁俱寂,只有船行在黑漆漆的水面上发出的破水声。

她沿着楼梯转到一楼的甲板上。甲板中间燃着巨大的亭燎,将左近的事物照得一清二楚。船舷处已经放下了一艘小舟,那部曲抓着缆绳一跃而下到小舟上,乘水而去。

裴妍眼见着他越行越远,直到隐在暮色中。

“如此,放心了?”司马毗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身后。

裴妍没有看他,任晚风撩起散乱的鬓发。

今晚天色正好,漫天的星辰仿若亮着萤虫的幕布,闪烁在黑漆漆的四野之上。在天水交接的地方,有七颗勺柄相连,显示她们正一路向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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