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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进一步,他会堕魔,为师尊清白的声名染上抹不去的污点。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修真界容不得原地踏步。
他忝居圣人弟子的位置,享受圣人的偏爱。但他越发德不配位。
“哪怕师尊,薄待我一些呢?”无涯君想着,心如锥刺,“若是疏远我一些,我万一堕魔时,他也好下手清理门户,不至被旁人指摘……”
他活的清醒、挣扎、痛苦又疯魔。
魔性在他眼眸里翻涌片刻,是一段迤逦的流光。
但他得收敛住魔的凶相,正如狼的幼崽在羊群里得拔去利爪,披上雪白纯洁的羊皮。
他得自断利刃,藏锋匣中,只求能保持中庸。可他连维持庸碌都用了十分的力气。
“……罢了。”无涯君叹了口气,很快收拾好这些情绪,他将儒袍的褶皱抚平,整理环佩,收敛音容,依旧是肃肃如林下之风的君子。
无涯君转身。
忽然间,他的手腕被一人无声无息地攥住,用力扯到身前。
他一个踉跄,刚想反击,瞳孔里却倒映出雪白的影子,顿时呼吸都快停了。
是他的师尊。
“别崖。”谢衍撕破了他在回忆里伪装的平静,闯进了他的千年前。
好似这般,就能挽留错落的时间,挽回遗失在时光里的影子。
可无涯君,确实再也没有回来过。
年轻的无涯君果真桀骜又叛逆,连骨头里都长着尖锐的刺。
他的错愕只持续了片刻,很快就端上那油盐不进的假面,假装无事:“师尊,您怎么在这里?”
“面对这些质疑,你从未反驳?”
谢衍漆黑的眼几乎掀起滔天的暗火,似乎要烧灼他的一切。
“反驳又如何?”
无涯君淡淡道,他有些厌倦,“弟子是能够修为进步,不辱圣人的门楣;还是能图一时快意,杀了他们,教师尊替我周全?”
“同门,道友,前辈和同辈,谁都盯着我看,背地里说上两句,我难道能一个个找出来?”
无涯君安静地看着他,弯起唇,绽开一个完美的笑:“师尊,弟子不是孩子了,我要做一名合格的‘圣人弟子’才行。”
他不是孩子,所以知世故,明事理。圣人弟子不该做的事情,他不能做。
“不能玷污师尊的名誉,不能释放魔性,不能杀不该杀之人,不能给师尊惹麻烦,不能恩将仇报,不能违背天命伦理,不能……”
谢衍看着他掰着指头,一连说了十来句不能。
句句都是绳索,勒住自己的脖颈,却没听他说一句“能”。
他的一切能与不能,好与不好,出发点都是师尊。
师慈徒孝,是个时光里的虚假谎言。
他们从未越过的那条伦理边界,或许在梦回之时,早已被他们放肆地践踏过。
谢衍每次与他隔着三步交谈时,与他在花下对弈时,抚摸他的脊背与脸庞时,甚至是深夜对谈,抵足而眠时……
圣人境界固然无情无欲,神思不动,但内心的深处,心湖可曾有某一刻,泛起片刻的涟漪?
可纵然问心有愧,他们却勒住自己,抑制欲望,谁也不能将其变成现实。
“何况,师尊……”无涯君一点点地掰开谢衍握着他手腕的指骨。
在暗淡的典籍之海里,黑暗里皆是幽影,错落的书架间唯有他们两人。
无涯君忧悒而神伤,眉目带倦,面庞如雪惨淡,唯有唇上一点艳红,像是未化开的一滴血。
他向恩师折腰,玄袍长袖漂浮,一拜别。
“圣人啊,您放手吧,弟子已经死了。”
第505章枉称圣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