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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衍说是替他周全,就从来身体力行。他一边用灵气与这白骨王座对抗,逼退这荆棘骨刺,稳稳的不落下风,一边还在给膝下承欢的弟子讲道。
圣人弟子,理所当然地在他座下聆听教诲。
他只要听着就好。始终挡在弟子面前的,是师父。
谢衍镇着白骨,却如端坐霜天,含笑道:“若要追溯前尘往事,以圣人之名起誓,我当时见到的你并非恶欲所化之魔,亦没有天生邪性。”
“……而是一块纯粹,无暇,未经雕琢的璞玉。”
“那时的你,善恶之念已经初发,需要细细引导,谆谆教诲。教得好,你会成为当世神佛;教得不好,你会化为邪魔。”
谢衍似是有凌绝天下的自信,笑道:“你之天分,谁来教都是作践,唯有我,堪当你的师父。”
殷无极眼睫轻轻颤了颤,地魂正在回归,与他的躯体交融在一起,“师尊竟是这般认为的吗?您并不后悔收我为徒,一直被我这样麻烦着,拖累着,甚至还自断道途……”
谢衍看他的血泪止不住地流,伸手拭去他的泪,“别崖,你并非只有魔性,亦不是注定了为魔中之魔。”
“荆棘载途而不退,万剑穿身而不悔,普渡万魔的大宏愿。如此慈悲愿,谁说你是邪魔?”
第406章师长之道
“慈悲愿吗……”
殷无极的地魂听罢,笑而叹息,终于融入魔君躯壳之中,与命魂合一。
殷无极魂魄不全,命魂多情激烈,爱恨分明,总是展现出少年的天真偏执。
此番再苏醒,迷惘扫去,帝王的本相重归,他的赤眸中徒留下一片清平。
修罗道走的越远,殷无极越是理解杀戮的本质。烈火焚身,也无半点后悔。
以杀止杀,修罗之道。当年他跨山填海的孤勇,如今已是满肩风雨,一地寥落。
帝尊回头望去,来时路杨柳凄凄,竟是面目全非。他依然要走下去,直到尽头。
“圣人,何为慈悲愿?”
殷无极被他揽着背脊,他似是倦怠极了,从伤痕累累的圣人怀中抬起头,苍白的唇擦过他的耳畔,喁喁的私语。
哪怕是深陷泥淖,身为最顶级的修真者,在接触到道的时候,他们总是抓住这灵犀一念,不惜代价的求真。
能剖开对方的胸膛的时刻,不多,此时刚刚好。
“大仁不仁。”谢衍垂目,如深深静水,却在抬眸时决然。
他道:“‘仁’之一字,并非悲悯一事一物。帝尊之慈悲,在于天命造化。”
“大仁不仁吗?哈哈哈哈哈,原来本座,早就与圣人走在同一条道路上。”
殷无极纵然浑身染血,却倾身,环住端坐于白骨王座上的圣人,恣狂不羁道:“世人庸碌百态,人间万事炎凉。此生,唯有圣人知我。”
论道至此,已是剖开肺腑,触及灵魂的底层。
圣人为天道代行者,自然有释经的权力,所以他开口阐释:
“列土封疆的时代,你终结了它,你为天命,杀亦是仁。若有人挡在你面前,无论对方是何身份,有何理由,阻挡你,皆是违背天命。杀之。”
若是按照圣人的说法,修罗亦是慈悲。多好的诡辩。
谢衍奉行的绝对实用,在殷无极困于道德规训时,他亦能跳出窠臼,为他指点迷津。
或许,他在论道时,仍存有隐秘的私心:一切让别崖痛苦的事情,都没有存在的理由。
若有朝一日,他为天道,自然不会将这般残忍天命,压在他的双肩。
殷无极心中早有答案,听到圣人这般劝解,只是笑笑,“圣人执迷了,不必曲解‘道’,天道追魂索命,天命如何在我呢?”
谢衍心想,这如何是曲解,嘴上却说,“若某一日,天命以你的道为基呢?”
“若是人成为道,那可真是……太悲伤的事情了。”
殷无极不赞同,“本座没有那样的天分,可以剥离思维、道德、情感与灵魂,成为‘道’。”
“我以人为傲,不愿成仙。”
殷无极两魂归位,唯有代表神性的天魂还未回来。不过,对于他们这般境界,缺少一魂已不影响行动。
殷无极的魔躯霸道,若无承载修为最多的天魂压制,地魂酷烈嗜杀,命魂多情紊乱,他极容易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