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执子之手(第6页)
见父亲绷着个脸,杨刚把烟递给父亲,陪在他身边不停劝着。
陈云丽把香油碗放到堂屋的柜橱里,翻身回来。
柴灵秀把目光送过去:“嫂子,让香儿跟你去东头住几天吧!”抓住儿子的手紧紧握着,一阵心恍惚,连连低语:“香儿,你跟他动手不对……你咋就不听妈的话,臭缺德的,他打你你咋不知道跑呢……”
唯有时间一直在转悠着,分分秒秒滴滴答答。
屋子里除了沉默,依旧还是沉默。
众人给杨伟这没来由的一闹弄得心情糟糕透了。
相片最后还是陈云丽跑去前院给要回来的,她拿着那张母子照仔细打量,而后把它亲自递到杨书香的手里,搂住了他的身子轻轻安抚:“难怪儿子会急眼呢!”
失而复得,杨书香靠在陈云丽的怀里,紧紧捏住那张相片:“娘娘,我不过介了,我就从家陪着我妈。”
“听话,别让你妈心难受。”陈云丽抱着杨书香,拍着他的肩膀哄劝着。
杨书香卜楞着身子,直勾勾地盯向柴灵秀:“妈你告我,我是又做错了吗?”眉头子一拧,就被杨刚架了起来:“相片放家,跟大走。”杨书香侧着身子喊起来:“妈,妈妈,你跟我一块走吧!”“香儿,听你大话。”柴灵秀从炕沿上把相片捡起来,把脸儿一背。
“小妹你听妈话,炕上躺会儿!”李萍搂住了柴灵秀的身子,悄没声地用手绢给她擦了擦眼角。
柴灵秀嘴上说:“妈你甭管,没事儿……”眼睛却盯紧了窗外。
“妈,妈妈……”杨书香执拗着,从堂屋一直到院子里,隔着窗子频频呼唤。
他的身子被杨刚推抱着直到躺倒在大大家的炕上,盯着天花板愣神,仍旧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招惹了父亲,怎么就平白无故就给他抽了个耳刮子,还把自己妈妈给连累了……
回顾着这段极为特殊的成长过程,杨爽曾不止一次问过妈妈:谁都什么样儿?
他就知道口说八道却不办人事,我就不明白了,人家的爸爸都怎么做的,他又是怎么做的?
他做得就到位了?
会写人这个字儿吗?
历练的那些年,他放逐自我,而后又穷万里路,最后得出了一条:哪怕你做得再好,也不可能十全十美让所有人都满意都接受。
其时,柴灵秀早就对他说过这个话。
杨爽还反问自己:倘使没有他对我的薄情寡淡,用他那种以自我为核心、自私自利的方式处处针锋相对于我,是否在离经叛道的路上我能审视自我,返回头重走一遍?
是我妈把我拉扯大的,我是不可能去走回头路的。
如同他爱惜羽毛一点征兆都没有就把我拎出来吓唬一顿,有些事儿注定改变不了!
面对杨伟时,杨爽借鉴了自己大大曾说过的话:“我也就比你晚出来几年。当年老贝两把菜刀闹革命,你甭倚老卖老跟我端老子的架,现在给你两挺机关枪你丫都出不了北京城。”
……
“大跟你说,今晚上放开量,从家可劲儿玩。”杨刚拍着杨书香的胳膊把他从炕上拉起来:“看没,录像机大给你拿回来了”。
“我抽烟是不对,那也不能祸祸我东西!我就不明白他这火怎么来的,不一神经病吗!”杨书香心里是又憋闷又窝火,把个脑袋一耷拉,怎么想怎么别扭。
“三儿,你听大说啊……一会儿吃饭你喝哪个酒?四特、西凤、汾酒……”杨刚转移着话题,掰着手指头把白酒的种类念叨出来,还特意吩咐道:“这手等工夫就好,一会儿菜上来,今儿咱就敞开篓子喝酒。”看着大从那变着法来哄自己,杨书香都不好意思再矫情了。
心目说,同样是一个妈生的,咋味儿就不对呢?
在大大的感召下,他的心渐渐被捂热乎:“大,上次喝的那茅台就王八血,劲儿可够大!”又小声嘀咕一句:“搞得我下面硬邦邦的。”
“哥,要不要给三儿尝尝我新泡的那个?”陈云丽耳朵尖,听话搭音儿,笃笃的切菜声也传进里屋:“你大回来这几天呀,晌午喝完晚上喝,昨个儿他后半夜回来喝得那叫一个醉咕隆咚,做梦还念叨你来着。”
“大你不会少喝点!”杨书香屯着身子下地儿,又冲着堂屋说:“娘娘,用我帮忙吗?”“不用不用,我跟你大就办了。”
“我怕三儿喝完之后鼻子汆血。”鹿鞭泡的白酒杨刚没提,并不是他舍不得,那大瓶子里刚泡下,早晚不都能喝吗。
“啥玩意,狗鞭泡的白酒吗?”前些天去贾坟那边杨书香还跟贾新民提来着,说转年给他留心踅摸:“那东西壮阳,我是不能碰。”
杨刚嘿嘿直笑,想起前些日子和侄儿喝的那两次酒,跟杨书香比比划划:“你看呀,酒还是喝高度的好,不过你这刚学,大看你还是喝低度的吧,慢慢练练也就成了!”东头这边一拉溜六间屋子,杨刚他们住在西首这三间,他走进堂屋把小八仙桌搬到了炕上,又把碳火炉子往桌上一架,羊肉片就端上来了。
两口子手脚麻利,切菜的切菜,拿酒的拿酒,没一会儿就把东西都备齐了。
院子里已经彻底黑下来了。
站在堂屋里,杨书香点了根烟,腮帮子给杨伟勺那么一下终究还是有点疼:“你说本来挺高兴的事儿,净弄幺蛾子。”嘀咕了一声,忙劝说杨刚:“大你甭弄那么多菜,差不多就行啦!”
“凑合哪行啊!吃饱喝足就不惦记家了!”陈云丽抹过手把鸭蛋端进屋,拿着丝线一边切,一边说:“当年你大出介当兵,孤零零一个人儿从那边硬挺着,可不是那年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