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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他时,殷无极也煎熬极了,只能睁着眼数落下的水滴。
好像他尝过了圣人的血,身体就染上了他的瘾,非得品尝到伤口的滋味,嗅见他白衣上清冷的寒香,暴戾涌动的血才会平静下来。
脚步声由远及近。
“别崖。”谢衍的声音如期响起。
殷无极越是冰冷煎熬,越是恨他入骨:“……圣人又来做什么,本座可没有心魔发作,不劳烦圣人教训本座。”
他的语气里,说不尽的冷漠厌倦,嘲道:“还是说,圣人馋本座的身体,又来与本座寻欢作乐了?”
被他关着的这二百多年里,他说了太多回带着尖锐芒刺的话,试图激怒他,或是逼他杀自己。这还算轻的。
今日的谢衍,有些不一样。
谢衍似乎路过风雪交加的寒天,两肩上还披着霜白,素白的手中提一盏灯,光芒黯淡。
他远远站着,并不靠近,又很快拂去肩上雪。
随着他拂落的动作,浓墨似的长发如瀑披散,与白衣儒袍辉映,好似黑暗的九幽,也有一缕月光照雪。
殷无极扫了一眼,默算时日。
外头大概是入冬了,他好像算错了时令,大概是谢衍不来,他过得有些没有知觉了。
“别崖。”谢衍的声音轻哑,不是平日清寒,独特的韵味。
他将灯油耗尽的落地烛台点亮,动作优雅,温柔问:“你恨我吗?”
“这种明摆着的事情,还用问?”
殷无极用手挡了下光,在幽暗里睡了许久,他甚至有些不习惯这种亮度了。
也就是这样的明光,照出圣人与平日迥然不同的神情。
与光明截然相反,那是浓稠的化不开的黯。幽如深潭的眼眸中,好似也晕开一抹魔性的赤。
两轮不详的红月,在瞳孔中升腾。
“……圣人,谢云霁?”殷无极一懵,迟疑道:“你怎么了?”
他很少见到皎皎如月、皑皑如雪的圣人露出这般邪性的神情。
照理说,一切邪祟都不该侵染圣人才对。
却不知,圣人在情天欲海里煎熬时,也会疯魔。
灯烛火苗一晃,谢衍倾身,光渡过他几乎苍白的脸,微笑莫名有些诡谲。
“为师仔细考虑过了。既然被别崖恨着,也不在乎多憎恨一些,至少,教你记得分明,忘不了这份仇。”
“吾为圣人,拘着自己,又有何用处?不如随心而为。”
他说罢,挽起广袖,露出修长的右手,也皎如白玉。
殷无极忽然从天灵盖生起寒意,甚至产生了逃离的本能。
可就在这危机感降临的一瞬,他被谢衍很久没动用过的锁链束缚住手腕,被迫跪在了他的面前。
“谢云霁,你想做什么?”
谢衍轻抚着殷无极锁骨下长好的伤口,温润的锁链似乎带着淡淡的白色釉质,与他愈合的血肉长在一起。
“别崖,你要恨我。”谢衍轻抚着他的后颈,额头抵住他的,轻轻叹息,“……千万记住……”
记住什么?
他的后半句话,呢喃如风,殷无极没听清,却久违地有种寒毛倒竖的战栗感。
“……我施加在你身上的东西,屈辱,憎恨,伤痛,仇怨……你要记一辈子。即使是用仇恨支撑自己,也要坚持着,走出这里,向我复仇。”
“……即使是以恨意为食,也要坚持,活下去。”
谢衍叹息着,温柔悲悯,正是圣人一面。
下一刻,圣人幽暗内心里的魔性笑了,道:“别崖,你知道永远离不开的牢笼是什么吗?”
“是心牢。”他的语调温柔而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