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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清昱睫毛一颤,慢慢睁开眼睛的时候嘴唇弱弱一动,“学长。”
这一次,陈嘉效听清了,四周很安静,那双本来朦胧的眼看清眼前这张脸的轮廓时变得清醒,郑清昱胸腔捣起一阵捉摸不定的痛,几乎连呼吸都忘了。
“做噩梦了是不是?”陈嘉效半蹲在沙发旁,握起她发凉的手挨到唇边,英挺的眉一皱,责备的语气:“一床毯子都不盖。”
郑清昱垂下眼皮,像受委屈的小朋友,轻声说:“不小心睡着的。”
他温热的鼻息源源不断拂着肌肤,透进血液,郑清昱眨两下眼睛,又听到他关切开口:“还好吗?”
满腔酸涩,郑清昱觉得自己快要透不上气,望着那台息屏的电脑,轻声说:“我做梦了。”
一会儿梦到周尽霖,一会儿梦到芮敏。
梦里唯独没有陈嘉效。
可在梦里,她混乱的意识中保留一丝清醒,渴望的是陈嘉效叫醒她。
听到了一个年轻男人的嗓音温柔地喊“真真”,她以为梦中站在迷雾里的周尽霖终于肯再像以往那样呼唤她了。
这十四年,他夜夜入她的梦,可无论她如何流泪,他总是背对她,每当她靠近一点,他就远离一点,她喊他的名字,喊他学长,画面就突然变成他云淡风轻坐在一架飞机里,下一秒,火花四溅,世界陷入永夜……
郑清昱的每个梦都是这样以惨烈的画面被迫中止,无数个午夜,她都是在这样巨大的惊吓中回归现实,恐惧、惊悸过后,是怅然若失的孤独和绝望。
所以之后再梦到周尽霖,郑清昱一点声音都不敢再发出了,就只是默默祈祷能多留恋片刻他的背影。
她就静静站在他的一段距离之外,两个人明明在一起,画面却是诡异的无声。曾经总是她叽叽喳喳说不停,周尽霖温雅带笑聆听的一幕幕,遥远如前世。
可这一次,她居然再次听到他叫她“真真”。
周尽霖缓缓转过身,让她看清了他永远少年的英俊面庞,目光相接的刹那,郑清昱回到那年夏天,拥挤的火车上,那个被扰醒而转脸看向自己的大哥哥,他的目光朦胧又温暖,让小小的她经历了鸿蒙初辟般的悸动。
梦里的周尽霖,黑眸一如往昔清澈明亮,含笑温柔凝视她,可郑清昱还没看清他眼底不可言说的安抚,睁开眼,看到了陈嘉效。
她沦陷于混沌的往昔,真的是陈嘉效叫醒了她。
辨清陈嘉效的同时,郑清昱领悟到周尽霖那记执迷又不舍的眼神,刹那间,心如刀割,难受得五脏都在痉挛。
陈嘉效轻叹口气,想抱她起身,郑清昱伸手搂住他脖子,脸埋在颈窝里,了无声息彻底静下来。
没法,陈嘉效只能原地不动,任她紧密依靠,抬起手抚摸她怎么样都不会毛躁的长发,也合上了发涨的双眼。
过了不知道多久,郑清昱问他:“出什么事?”
陈嘉效险些睡过去,被她轻柔如水的声音唤醒,掀开眼皮时里面多了几条红血丝,“黑客入侵了我们的系统。”
郑清昱想起来,被他轻轻一按,她只能牢牢靠在他肩头,陈嘉效嗓音冷厉许多,“有人想偷我们的技术,防不胜防。”
发生这种事,郑清昱知道严重性,但又找不到更多的话,无从安慰。
陈嘉效倒显得轻松许多,抚了抚她肩头,语气戏谑:“这种事情我不是第一次经历,只可惜,我不擅长反黑客,也不屑那样做。不管对方盗取多少信息,最前沿的技术、构想永远在我脑子里诞生。”
话到最后,口吻徒然变得轻狂,郑清昱心跳微顿,从他怀里离开静静看他片刻,陈嘉效同样回望于她,无声一笑,“怎么,还记不住我的脸吗?”
他不是完全镇定沉稳,那通电话、眼里的血丝,可只要他想,在她面前,陈嘉效就永远是那个从容淡然的陈嘉效。
但郑清昱又真的见到了这个男人内心不轻易也不屑展示的另一面。
学生时代到如今的沉浮商场,陈嘉效也是一颗永远耀眼却不张扬的星星,他只是忠于自己,信奉自己,在专长领域登峰造极地成就自己。
在这一刻,郑清昱忽然有些理解了他的工作,触碰到了在她生活之外具体的陈嘉效。
她伸手抚摸他有些刺手的下巴,什么也没再多问。她的安静让陈嘉效有些愧疚,捉住了她手腕,拿唇轻轻一碰,“对不起,我失约了。”
郑清昱有些失神,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不想回应。刚才他那句玩笑,也无人回应地落了空。
陈嘉效陷入自我怀疑,郑清昱忽然对他说:“我累了,睡觉好吗?”
陈嘉效余光从那堆报纸资料掠过,将人打横抱起,朝房间走去,郑清昱靠在他肩头,小声说:“我本来想洗个头再出门的。”
脚步一顿,陈嘉效心跳加快,一低头,芬香入鼻。
郑清昱一张素净也妍艳的脸从黑发里抬起来,眼角荡着浅浅笑意,“陈嘉效,我能再约你去看电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