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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仆俩从库房出来,正碰上庆嬷嬷推着赵珩过来。庆嬷嬷笑着道:“皇子妃,该用晚膳了,殿下等您呢。”
宋知意看看天色,原来不知不觉早已天黑,她便叫梅香把首饰收好先下去,自己则上前推赵珩,莞尔一笑道:“从前都是我叫殿下用膳,没想到如今也换过来了。”
赵珩一双幽深的眼眸凝视着梅香离去的身影,没有说话。
——她这是急着收拾值钱物件,好逃跑了吗?
一整夜,赵珩都沉默寡言。
宋知意自然也察觉了,今日宋婉跟她说的话又浮现心头,不过她自然不会跟赵珩提起,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夜晚二人躺在床榻上,宋知意翻了个身面对着赵珩,试着问他:“是封太医治疗不顺利吗?”
赵珩沉默片刻,侧过身子看着她,一字一句很郑重,像是允诺一般:“没有,很顺利,我快好了,你放心。”
“真的呀?”宋知意眉眼弯弯,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可是看着赵珩凝重的脸色,她又慢慢蹙眉,“那你怎么还不开心呢?”
赵珩怔然,下意识扯动唇角露出一抹不自然的笑:“有吗?”
宋知意轻轻叹了声,温声软语地宽慰他道:“调理身子总是要慢慢来的,你不要急嘛,我说个故事给你听,说完咱们就睡觉,好不好?”
“好。”赵珩温声应她。
宋知意便用双手支起半个身子,从枕头旁翻翻找找,抽出一本还算正经的人物游记,从第一篇开始给赵珩念,她嗓音柔软,音调随着故事发展而起伏。
赵珩听着,默然合上双眼,也不知过了多久,耳畔柔和似春风的声音渐渐停了下来,他才悄然睁开眼,看见宋知意竟枕着书册睡着了。
赵珩哑然失笑,动作轻轻地抬起知意的脑袋,把书册拿开,让她睡舒坦来,他深深看着她恬静的睡容,在她脸颊落下一个轻吻。
翌日封太医过来给赵珩用毒治腿时,只听赵珩吩咐道:“一日两次改四次,用量也加两倍。”
他语气风轻云淡,好似在说今儿的天气还不错。
封太医却听得脸色大变,要知晓,药箱里的可是些许用量便会叫人身亡的剧毒啊!封太医只得硬着头皮劝:“殿下,这不是轻易可更改——”
“让你用你就用!”赵珩脸色阴沉,语气很重。
封太医抹了把冷汗,只得连声应下来,但也不敢贸然加量,因为到了下午,第三次用毒时,赵珩的身子便支撑不住,虚弱地晕了过去。
这一晕,便是一整夜。
赵珩昏昏沉沉睡着,隐约只觉身体漂浮到了另一个虚幻国度,母亲笑容和蔼地朝他招手,幼妹也在唤:“哥哥,你快来!”
“去哪?”他问她们。
她们不说,只是叫他快过来,迟了就赶不上了。他的身体如一粒尘埃,不由自主地随风而去,可每靠近一步,母亲和幼妹的身影便离他越远一步,他始终无法触碰到她们。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轻软欢快的嗓音:“还明哥哥,等他死了,我就嫁给你,好不好?”
赵珩猛地转身,只见宋知意依偎在卫还明的怀里,笑容甜美。卫还明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说:“当然好,我们原本就是青梅竹马,天生一对,若不是那个残废,早该成亲了。”
赵珩怒不可遏,冲过去欲拉开二人紧密相拥的身体,可身后又传来幼妹天真无邪的童音:
“哥哥,你再不来,我和母后就要走了。”
“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赵珩无可奈何地回头,既想拦住至亲,又想拉回宋知意,他们的声音不断交织在耳畔,变得模糊幽远,身形也忽而化作了一团白雾,几息之间,便消失殆尽,任凭他怎么找,都没了踪影。
“宋知意!”
赵珩从梦中惊醒,冷汗淋漓,下意识摸了摸身侧,然而身侧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摸着。
他身体一僵,猛地掀被坐起身。
小几上只剩一豆烛火孤零零地燃着,映照出冷清寂静的屋子,哪有宋知意的身影?
赵珩的脸色全然变了,匆匆下地,可体内余毒尚未彼此消融,双足传来尖锐的痛楚,令他狼狈地跌倒到冰冷的地面,额头冒出一层层细密的冷汗。
他双手死死拽着床沿,踉跄爬起来,强忍着双足钻心的痛楚,三步一跌,踉踉跄跄爬出了屋子。
天色灰蒙蒙的,还未大亮,整个琼安院陷入沉睡。
赵珩艰难地寻到往日知意睡的那间屋子,推门进来,只见几个包袱整整齐齐地放在桌案上,他打开一看,有贵重值钱的首饰,有替换的漂亮衣裙,两个食盒里也装满了知意素日爱吃的糕点。
而床榻上,宋知意熟睡着。
光是几步,赵珩便已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他踉跄跌坐在床边,冷汗濡湿单薄的寝衣贴在他消瘦的肩胛和胸膛,他无奈阖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