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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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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尼像羊羔一般应着他的话,温柔地点了一下头。何遇从车里下来,说道:“你好,我叫何遇。”“我叫乌尼。”“你的笑容很温暖,我可以留下来吗?”乌尼没明白什么意思,只是一边友善地冲何遇笑,一边打量她那两条修过的眉毛。何遇举起相机给她看:“你的照片。”乌尼依旧笑着,认为何遇的相机拍什么都跟自己不相干,看何遇一脸正经,反而进屋给她倒奶茶去了。何遇觉得有些可惜,得不到同意的人物肖像不能留用。她打开取景器调出了刚才那张照片,盯着删除键迟疑了一会儿。川昱说:“你存着吧,真能用上寄个样儿给她,她会很欢喜的。”这句话说得平和善意,何遇勾了下嘴角,心想:对老婆孩子倒好。川昱将庆格尔泰放回小推车里,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张单子,一边报着水管、盐巴、棉袜子……之类的物件,一边熟练地在店里拣起了货。何遇看了一下手机,小别离不容易,自己何苦当这个电灯泡,留下一句“我去逛逛”便朝着另一头的街道走了。人字形相接的两条街,一边卖牛羊肉、小菜,一边卖衣服、杂货,白墙瓦房,间或有两个做成蒙古包形状的小餐馆,除了屋檐上那些色彩艳丽的彩缎,别无特色。何遇从东边溜达到西边,又从西边溜达到另一条小街,来回两趟拍了几张市井生活照,所有消磨时间的办法都用完了。她靠在路边的一根木栅栏上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烟,刷了一下微博,关于《野蛮生长》摄影展的消息依旧铺天盖地。有思想、有深度、还原最真实的众生相、普世悲哀的希冀拥护者……评论区堆砌了各种好听又漂亮的话。他们认可她,她识好歹,发自内心地高兴,但依旧不想回去,人一多,就一定会有关于她成长经历的问题抛出来。洪水孤儿、教授养父母、驰名海外……她知道他们想从这些东西里挖掘些什么,可她实在不愿对着镜头装一个正能量的人生涅槃者。事实上,她知道自己从没因为什么社会大爱从过往的记忆里解脱,她清楚地记得被淹没的恐惧、孑然一人的绝望。至于灾难后的人生,自己的确好运,养父母给她最好的教育氛围与生活环境,她竭尽全力成为最优秀、最能使他们感到慰藉的人。“肉干,肉干……”一个小女孩的叫卖声吸引了她,何遇关上手机,见女孩漆黑的眼珠子正盯着她看。何遇想起了队里的伙食,便问道:“怎么卖?”“便宜卖。”“耐放吗?”“不沾水明年这个时候也不坏。”“你这儿有多少?”“嘿嘿嘿……”小姑娘小辫儿一甩一甩地靠近何遇,用小拇指掀开篾篓上的盖布给她看。还剩大半篓,二十五斤上下。何遇拣起一块看了看,筋肉清晰,于是说:“全给我吧。”“好呀,我给你算便宜点儿。”“篓子卖吗?我没袋子。”“送给你哦。”何遇点头,跟着小姑娘到邻近的一家铺子称重。铺子里卖酒,散装瓶装都有,那些酒名她都没听说过,像是地方牌子。何遇看见有一种酒的瓶身跟尤金早上手里握着的那只一模一样,于是问道:“那个多少钱?”“四十一瓶,掺水二十五。”店主一边帮小姑娘将篓子搬上秤,一边招呼她。何遇笑了一下,掺水二十五,实在得不像话。将肉干、酒水打包完,看一下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何遇眯了一下眼,以川昱的体格……好人做到底,她顺便给自己买了一只烤饼做晚饭。卖酒的老板热情,非让她尝尝散装的甜米酒,吃饱喝足下来又磨蹭了半个小时。再怎么没见女人的川昱也该折腾够了,何遇清点了一遍买好的东西,酒铺老板主动提出给她送上车。七点了,回到乌尼的杂货店前时天已经黑了。隔着大老远,何遇就听到“今晚就在这儿住下”的挽留声。何遇有意咳嗽了一声,算是打个招呼。川昱坐在铺子外的一根木栅栏上,听到声音侧了一下头,看到何遇,起身走了过来。何遇撇撇嘴,看来没那么能干。两人还没说话,送货的酒铺老板指着那辆越野问:“姑娘,这辆车吗?”川昱看到了小推车上的酒,问道:“你买的?”“嗯,得在队上打扰一段时间,算入伙。”川昱不做评价,越过何遇帮酒铺老板一起将东西搬上车。何遇跟过去看了看,轮胎大小的两团水管捆缚在车顶,后排的座位下也被其他杂物塞得整齐满当,座位间隔处放上包好的肉干,踏脚的空当码两层酒箱……她自认作为一个心思还算细巧的女人都不能将东西归置得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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