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第2页)
「臣何德何能,得陛下如此用心」,舜英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像压上了石块,飞速组织着措辞,「治大国如烹小鲜,陛下切莫为些许虚妄之相操之过急。」
「诸姓内斗已纠葛多代,积重难返,父王开疆拓土丶才把这些沉疴掩盖了片刻,却也到了不得不变之时」,元旻不疾不徐地说着,「阿英,我们的情分不是虚妄,从郑娘娘有了元旭,我就想着何时光明正大唤你阿英,娶你为妻……」
声音越来越轻,随着他入睡,逐渐飘忽得像是梦呓。
第38章武殿试
舜英为元旻一番言语透出的珍视震撼,久久回不过神。藏在沉水香里温润的雪松气息萦绕鼻端,恍惚让她回想起蒙舍王城那棵雪松,他挂上的许愿木牌——
愿吾爱妻舜英一世顺遂。元旻。
至今想起,却唯有无奈与歉疚。
若这木牌丶这坦荡通透的表白,出现在她对他倾心相许的那几年,多好。
晚了,太晚了。她的白雪皓月已经不见,只剩高巍到令人窒息的君王——史书上面目模糊丶千篇一律的龙姿凤章。
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元旻对于她仍然是重要的,却不再是他所期待的丶她曾经对他的那种爱慕。
轻轻伸出手,替他盖好薄薄的被子,她在心底悄声说:「抱歉,陛下。」
四月的午后有些暑热,玲珑透雕的茶花圆珠钮三足玉炉里丶袅袅燃着清甜的月麟香,劳累了不知多久的元旻酣甜入梦,左手压在她右边衣袖上。
她一时不知如何应对,生怕抽出衣袖惊醒了他丶更不敢起身就走,只好把手搁在那不敢动,再悄声吩咐宫人送来冰鉴为他扇风。
屋外冯姮与冬雪的谈笑声逐渐低了,只听偶尔一声花剪细微的「咔擦」。
元旻这一午寐就是两三个时辰,醒来已是暮色四合,只见帐幔拉得严实,窗外寂寂无声。
舜英坐在窗前,点燃一枝艾草丶嵩草丶雄黄搓成的防蚊火绳,插进白瓷香炉里,又倒了半杯放凉的茶汤慢慢饮着。
他目不转睛看了半晌,忽然轻声道:「要不,今晚别回去了。」
舜英饮茶的动作僵住了,而后剧烈呛咳起来。
元旻才意识到有歧义,忙轻咳两声,解释说:「明早跟我去集贤殿吧,这一来一回折腾不少时间,反正这里闲置的宫舍不少。」
舜英正迟疑,门外传来宫人的声音:「娘娘命奴婢候着,若陛下醒了,就同褚娘子一道请去用晚膳。」
「看来今晚去不成上书房了」,元旻叹了口气,转向她道,「许久未曾好好用晚膳,阿英也来吧。」
二人走进前殿,冬雪忙着人去传膳,候在桌前的除了冯姮,还有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见他们进来,趋步上前跪地叩首:「鹤华向陛下丶王后请安,陛下万年,王后千秋。」
舜英有些尴尬,正不知如何回礼,元旻却仿佛被「王后」二字取悦,扶起元昙温声道:「此处并无陛下,只有兄嫂与母亲。」
借着灯树熠熠辉光,舜英仅是瞟了她一瞬,霎时移不开眼。
世间怎会有如此美人?
细腻白皙的鹅蛋脸,鸦色长眉若玉羽,瑞凤眼大而清澈丶却透出不自知的媚,两颊还有点婴儿肥未退,腮凝新荔,小巧的双唇若樱红,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肩如削成丶腰如束素,纤穠合度,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
崔夫人所出的七公主,其美貌风韵尤胜其母。更因其羽眉轻蹙,眼含清愁,多了无限惹人心疼的楚楚可怜。
想到宫人所说,崔夫人饮鸩自绝时,元昙全程目睹。
不禁恻隐,让年仅十一岁的孩子眼睁睁地,看父母在短短数日相继过世,再孑然一身去面对与生母有宿怨的嫡母和兄弟,是怎样的残忍?
冯姮示意宫人将一对枕囊呈上来,檀色绢帛缝成直袋,绣着精巧的曲水丶流云和鸟羽,隐隐渗出菊蕊丶菖蒲丶艾草的清香,笑道:「你这个幼妹最贴心,阿昙,就与四哥说说这枕囊有何讲究?」
元昙低头,声音柔婉,像清泉淙淙流过白石:「幼妹无能,不能为陛下分忧,念陛下夙兴夜寐,又听御医曾讲决明丶菊蕊明目清心,夜藤丶合欢皮镇静宁神,艾叶丶菖蒲可稍微纾解疲累,承蒙不弃,愿对陛下康健有所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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