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第1页)
“王爷先在偏殿稍坐,陛下才召了太子殿下说话,这会儿您还进不去。”
伺候的内侍得了裴东安的吩咐,将萧恪引进偏殿,又奉了茶果,在旁陪着说话,一边解释了让萧恪等待的缘故,一边又道:“陛下今日发了好一顿火,王爷您这会儿不进去也是好事。”
萧恪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只是他右手仍不利索,拨开盖碗时只能用拇指扣住盖碗顶端,慢慢推开一些。
能在皇帝寝宫伺候的,没一个蠢笨。那内侍瞧见萧恪的手,也不明着说出,只说道:“陛下素日最喜饮这贡品黄芽,每年都等不到岁贡的新茶,不过近来陛下身子有些不安,这茶也喝得少了,底下人这才取了去岁的陈茶沏了,奴婢这就命下面人给王爷换一杯。”
那人说着便躬身伸手去接茶杯,萧恪笑了声,将茶碗递了过去,随口说了句,“公公只瞧了一眼就瞧出这是新茶陈茶?”
“奴婢等伺候陛下起居,自然是事事留心,哪能连这也分不清。”其实那内侍压根没分出来。若是未泡,还可摸一摸嗅一嗅分辨,可这茶已沏了。除非个中行家,再想分辨新茶陈茶,便只能入口品了,内侍如此说,不过是要给他换茶寻个合适的由头罢了。
萧恪当然清楚,却不拆穿。对方既卖了好儿,又将齐帝近况一并告知了,便只笑着说道:“那便…有劳公公了。”
“王爷客气。”
内侍再回来,带来了‘新’沏的茶,只是这次未用盖碗,而换了一只青瓷压手杯,茶也换了一种,足可见这人极有眼力见。而他之所以如此卖力讨好萧恪,无非是敲中燕郡王如今最得圣眷,宫中内侍府以裴东安和朱昭等位阶较高的大太监更是屡屡向其示好,底下的人精自然是有样学样。
不多时,齐帝那边又派了人传召,萧恪整了整衣冠,由宫人引着去面圣。
到宫门口时,正与脸色阴沉的太子撞了个正着,引路的宫人与萧恪同时退到一边,躬身向太子殿下行礼。
萧定昊在萧恪身前停住了脚步,周遭知道些内情的宫人立刻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太子与燕郡王,本该是君臣手足有别,奈何他们之间夹着个抚宁侯,且萧恪这些年来摆明了针对太子的娘舅。如今这对堂兄弟在皇帝宫殿外撞上,明明无人开口,旁人却隐隐察觉出剑拔弩张之势。
越是此时,萧恪越大胆,开口便问道:“不知殿下有何事要吩咐臣?”
“呵。”
隔了许久,才听得萧定昊冷笑一声。
旁人悬心惶恐,偏萧恪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躬身作揖说了句,“臣…恭送殿下。”
普天之下,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同东宫储君这般说话的,恐怕只有燕郡王了。底下宫人大气不敢出一口,萧恪偏是满面笑容,若说他越矩,偏偏萧恪不缺半分礼,教人抓不出什么破绽马脚来。
两下僵持之下,还是齐帝的贴身大太监裴东安跨出殿门,站在玉阶之上开口道:“王爷,陛下…传您进去呢!”
萧定昊没有多说什么,只最后瞧了萧恪一眼,才转身带了随侍离开皇帝宫中。
“臣参见陛下。”
齐帝斜靠坐在龙椅之上,身边站着宫人为他按揉额侧穴位。男人尽管闭着眼养神,眉头却绞得死紧,可见方才与太子置气弄得自己头疼了。其实早在半个多月前,皇帝的身子便出了些小毛病,太医瞧不出症候,便只能先开些提神补气的滋补药给皇帝吃着。可这滋补的药治不了病,自然身子每况愈下,方才憋了怒火,这会儿更难受。
听到萧恪出声,皇帝才睁眼瞧了下,然后挥挥手,指了指裴东安使人搬来的椅子,随口道:“允宁先坐,朕近来身子不适,总想着找人说说。”
“是,谢陛下赐座。”
裴东安伺候了萧恪落座才折返回齐帝身边,他是伺候了皇帝几十年的贴身大太监,最受皇帝信任也见得最多。他亲眼瞧着,几年前还被时常敲打责罚的萧恪,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当今皇帝身边的宠臣,再到今日赐座说话。越是了解齐帝,裴东安越明白萧恪并非外表那般简单,是而平日也愿意卖对方个好,为自己将来早做打算。
“臣戴罪之身能得陛下如此恩赐,心中涕零,愿为陛下鞍前马后,解心中烦忧。”
齐帝等的便是萧恪主动递话,他是九五之尊,自然不能主动提起这些。这也是为什么他愿意偏宠这个侄儿的缘故,再者萧恪与皇位无缘,要想日子过得舒坦,便只能攀附他。早些年,原只想让萧恪牵制几个儿子,却不想对方比他想象得能干许多。眼下太平盛世、百官归心的盛景,正是齐帝想要的,便日益倚重萧恪。殊不知,如今大齐这天下虽如齐帝所愿,却并非他所想象的。众臣归心,归的是几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燕郡王萧恪。齐帝仍觉得萧恪是他手中一把刀,想何时收刀入鞘还是他说了算。
“允宁,这储君之位……你是如何看的?”
“太子,自然是陛下的儿子。哪位殿下德才兼备,入得了陛下的眼,便可为国之栋梁,辅佐陛下打理朝政。”萧恪活了两辈子,自然不会在节骨眼上漏什么马脚,什么话皇帝爱听,他一清二楚,却又不像旁人那般恭维。
“说得不错。太子之位,非得德才兼备的皇子才可做得。那…依允宁之见,如今的东宫如何?”
萧恪答道:“太子殿下乃是陛下亲自挑选的储君,德行才干自没得话说。”
“允宁,朕要听实话。”
萧恪闻言却道:“陛下这不是为难臣嘛~”
如今的萧恪已不是几年前时时刻刻会被试探猜忌的先宁王之子了,他身上被打了皇帝的印记,在齐帝眼里,便是自己忠实的臣子。尤其是这两年,偶尔玩笑一两回也是寻常事。故而听到萧恪推拒的意思,齐帝也没有旁的心思,也或许是这几年皇子渐渐长成,都有了觊觎储君及皇位的念头,让齐帝烦忧不堪,倒教萧恪这个没可能继承皇位的‘忠’臣格外顺眼。
“你们都出去,朕要同允宁单独说说话。”
齐帝将包括裴东安在内的所有宫人都赶出了内侍,涉及储君之事,裴东安自不敢多耽搁,忙领着一众宫人鱼贯而出。
待人都走光了,齐帝才又道:“你且说就是,东宫听不到。”
萧恪先是站起身朝皇帝行了一礼,齐帝见他那右手模样,便开口道:“你身上有伤,不必总站起来回话,坐着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