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第2页)
贺绥却摇头道:“我擅自出京终究不妥,杜慷虽对你不设防,但此人胸无点墨又气量狭小,难保日后不出什么幺蛾子。再者这一趟事多,还是谨慎些好。你先前说幕后之人害你却帮了你,可是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嗯,但阿绥先答应我不可勉强。”萧恪劝不过,便只能折中让贺绥别勉强来,等着对方应下要求后才说起此行的正事来,“其实也没什么。这人估摸着是对我行事没有把握,所以没把路堵得太死。”
“怎么说?”
“阿绥这么想,如果换了一个人在我这个位子上,且不论他本来为官如何,遇上燕州这回事他会怎么做?”
“同安北节度使商议处置,或是直接带着宁家给的证据回京请陛下圣断?如果安北节度有包庇之心,那…要么买通巡察御史、要么一不做二不休?”
萧恪颔首,随后道:“再添上一条,如果此人发觉宁家递来的铁证之中有霍奇,甚至是程昌年通敌的铁证,带回京城那可是天大的功劳……呵。我想没有人会不动心,可不管动不动心,这人只要知道此事就必定会死。如果来巡之人被所谓的证据钓上钩,那么第二日程昌年就会收到密信,推荐他…截杀御史,带不带得回去,左右都得死一个人。”
“步步为陷,着实阴毒。”
萧恪却笑道:“不,阿绥。这还不算阴毒,若是阴毒便该招招都是杀人诛心,不会像现在这般还有可选的余地。就比方说……以咱们这位皇帝疑心病,北境之行派遣的官员中必有一人是皇帝的亲信,另外一个多半是找个墙头草。虽不顶什么用,但要的就是两人互相牵制,互相猜忌,这也是帝王权衡心术,对么?”
贺绥点了点头。
“先前我猜测这设局之人多半不是为利,是为毁了这江山,亦或是把皇帝从龙椅上拉下来。无论哪一条理由,他最愿意见到的是皇帝的江山乱起来。如果换我是设局之人,我会把证据拆成两份,多的那份给官位低的那个,最关键的证据留给官位高些的那个。俗话说不患寡而患不均,虽然这话放在这儿不完全合适,但道理是一样的,只要心有不平,就会引来争端,如果这个时候再给霍奇和程昌年前后脚通个信儿,适时煽风点火一番,那就一定会有人把命搭在燕州,至于剩下的,最好是留着那官位低的,保他逃回京。到时为了活命、也为了邀功,程昌年和霍奇这个通敌的罪名就会被钉得死死的。至于报信的小官,以咱们那位皇帝的疑心病,只要拉去刑部大牢过一遍,我保准人会死在里面,留一份模棱两可的口供,给皇帝和程昌年来一个死无对证。”
贺绥在旁听着越听越觉得脊背发凉,但他想的还有一层是杜慷手里会不会也有这么一份‘铁证’。
“以皇帝的疑心只能换个心腹之人来当这个安北节度使,但北境由程昌年打理多年,骤然换了上峰,底下人必然不服,也最受不得挑拨,指不定还会出什么乱子。至于程昌年嘛,大不了封个侯爷什么的虚衔。明升实降,先把人弄回京,届时他是死是活可不就是皇帝的一句话。如若程昌年意识到自己领旨回京就是找死,那他就只剩一条路。”
萧恪说着便往北面指了指,贺绥立刻明白,对于程昌年来说,如果真走到那一步,要么死要么叛,倒真应了萧恪说的……杀人诛心。
“北境乱了…如若燕国趁机攻袭,那么长姐他们必会腹背受敌……”
“对。真要说阴毒……所有人都不会有好处的。”萧恪感叹了一句,随即立刻岔开了先前的话茬道,“不过这人多半是出于某些缘故,也许是怕做得太过被我察觉出身份来,又或许是觉得皇帝派了杜慷来,这人成不了气候,才只能借旁人之手引我入局,不敢用那狠毒的法子,倒是给我留了一条路。”
“便是直接杀了霍奇?”
萧恪点了点头。
“我让程昌年自己选的,弃卒保车,只要他不傻,会清楚该怎么选对他有利。霍奇会‘畏罪自缢’,程昌年会给我一个人回京交差,我保他的荣华富贵,他老老实实把他私吞的粮草吐出来,往后顾忌着我在,他就不敢完全克扣牧姐和大哥他们的粮草,这样我们在京中也能安心。”
贺绥静静听着,一切好像都在萧恪一字一句的分析中迎刃而解,至于代价……
“代价是霍奇的性命和他满府家眷的荣华富贵。只要宁家人不傻,破费一些走走程昌年的人脉,到时候偷梁换柱把他家的大小姐接回家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萧恪没有往后说霍府上下其他人会如何,因为再说下去,便会是贺绥最不愿意听到的那些。他方才说的那些互利互惠的好结果全都是对于他们而言的,而真正为此付出代价的无辜之人,只有霍奇的家眷罢了。
于萧恪而言,牺牲旁人便可解大局之困原不是什么值得上心的事,但说出来他怕贺绥会怪他狠心,所以干脆不说。
只是不用他说,贺绥也不是那懵懂无知的孩童,自然能想得到那一府老弱妇孺的下场。
“允宁,被牵连其中的无辜之人……可还有何转圜的法子?”
“阿绥……不怪我这样谋划害人么?”萧恪料到了贺绥会这么问,他其实心中早已想好,但仍是要多问一句。
“自作孽不可活。我是非分明,不为那些为非作歹之人多加辩解。况且以允宁对我的了解,该是已经想好如何安置了。”
贺绥说得笃定,萧恪是真的没想到贺绥会这么说,不由愣了一下,但随即便笑出了声。
“阿绥说得是。我已让程昌年留心了,霍奇的族亲兄弟和他的长子长女仗着他的势力盘剥百姓,这点没得商量。除了霍子溪我要带走,霍家的老三和老五以及两个未出嫁的幼女会跟着他们各自的母亲隐姓埋名度日。”
似乎是料定了萧恪会有安排,贺绥在听到那话之后,发自内心宽慰一笑。
萧恪看得有些痴,凑近了直接歪头枕在贺绥颈侧,没来由地笑了两声,随后便牵着贺绥的手念叨起回京后的事。
“等霍奇一死,我们便带人回京,到时候功劳往杜慷身上一丢,我们关起门来贺你的生辰。”算算日子,萧恪总算紧赶慢在年关前把燕州这边的事情了结,这下可以赶回府里好好庆贺一番,毕竟早两个月就让洪喜预备着,总不能真的在这天寒地冻的燕州把贺绥的生辰凑合着过了。
比起自己的生辰,贺绥更在意的是萧恪的个头。
约莫半年前,萧恪人还只能靠着自己的胸口,这三五个月下来他个子猛地窜了几番,如今已是头能搭在自己肩上了。拿眼神粗略比一比,竟是只差了半个头。
“允宁,你是不是又长高了些?”
萧恪此刻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儿,对于自己个头即将赶上贺绥,并变得更有男人味儿这事表现得十分开心,甚至脸上的笑容还有几分傻气。
“嗯?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