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第2页)
他确实早已知道。可知道与亲耳听见,终究不同。他紧紧盯着李长曳,妄想从她身上看出师姐的影子,但怎么看,李长曳还是李长曳,师姐是真的已经不在了。
此时,李长曳看了陶勉一眼。他站在众人之后,没有多馀动作,只是冲着她微微点了点头。李长曳收回目光,神情不变,心里却已经有了底。
王公公察言观色,便知道火候已到,正欲趁势再进,却见李长曳目光未移,已轻声开口道:
「方才王公公所言,谓臣心藏旧怨,意图报复皇室。可臣斗胆请问,若有怨,怨的是谁?仇,又该记在谁身上?」
她走上前两步,神情冷静:
「臣自幼无父,亦不识母。直到京城后,才方知李氏一门旧事,却不知何人将其覆灭。外人皆言,是母亲轻生。可臣不信。」
她顿了顿,目光落向皇帝:
「直至一个月前,臣得李府旧人所赠一抄件,言是母亲覆家前所接之密诏。」她顿了顿,「那诏书末尾,有这么一句话:『李氏门第显赫,势力盘根,虽无确证,亦不可轻纵。』」
皇帝面色微变,缓声问道:「你说,最后面哪四字?」
李长曳抬眸,字字铿锵:「不可轻纵。」
殿中静了片刻。
「臣带着这抄件,遍查藏书阁旧档,终得当年原本圣旨得已一观。陛下可知,宫中所存的那一份,并无这一行字。」
她从袖中缓缓取出一份抄录纸页,双手高举,跪于御前。
「臣斗胆,请陛下过目。」
皇帝未动,王公公却忽地前一步,抢声道:「她血口喷人!这抄件出自何处,她自言李府旧人所赠,可那旧人何名?在何处?又有谁能作证此物为真?此种来历不明之物,怎可凭空诋毁朝廷之事。奴才请陛下明察!」
但皇帝仍未说话,只是盯着那张被李长曳举起的纸,未有动作。
李长曳也未回头,只轻声接着说道:「当年能亲入李府传旨者,宫中不出三人。可知我母亲识人极严,能得她信任丶能将口谕添于诏书之人,陛下心中,真无一猜想吗?」
这句话落地如石,殿内空气一瞬间凝固起来,几名御史互看一眼,不敢吭声。
王公公神色一滞。脸上原本还带着一丝的怒意,却在看到那一纸抄件时,眼神明显一晃。
李长曳……竟真查到了这一步。
他心里骤然一紧,几乎连袖中的手都要开始颤抖起来。
可也只是一瞬。
王公公很快压下这点慌意,像是想起了什么,心头微定。
随后,他竟然恢复了一贯的恭顺,重新俯身跪下:「陛下明鉴,奴才自幼在宫中服侍,从未妄动笔诏半句。李大人若无实据,妄指奴才,实是伤我们这些老奴的一片忠心。」
话音不高,却有意说给旁人听。
说到「老奴」时,他眼神一扫几位年长的御史,竟带出几分凄苦意味。
「臣侍奉陛下多年,若连臣这样忠心都有人敢随口抹去,那这宫里,可还有规矩可言?」
他声音虽不大,语里却带了一丝退而求守的狠劲,既然李长曳此时证据尚不足以致命,那他就先一步抢占「老奴忠心被冤」之势,他不信,皇帝会在这种时候,轻动一根压了二十年的老钉子。况且那赵严早就被处理掉了。这纸孤证一张。只要再拖一拖,饶她翻不出什么浪来。
殿中气氛又僵了片刻。
皇帝低头盯着那纸抄件,不言不语。
李长曳眼看此时这氛围差点被王公公又带着走,她站直身子,语气仍是那般平稳:
「方才王公公斥臣,谓臣诬陷二皇子殿下。可我想请问一句:他那时言之凿凿,可曾拿出半句实证?若说无证为诬,那他方才,岂不也是诬陷?」
她转过身,望向王公公,目光不偏不倚:「我与公公不同,我手中有证,亦有人可证。」
说罢,她看向御前:「陛下若允,臣愿请一人上殿,为臣作证。」
皇帝沉默良久,忽而抬手一挥:「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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