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第2页)
「喜宴?」皇帝微微一怔,语气中已有几分不悦,「你与谁的喜宴?」
李长曳站在他身侧,身子微僵。
陶勉看她一眼,又淡淡转回头去,声音里听不出半分犹疑:「自是与李长曳,李大人。」
殿中一静。
李长曳转过头去看他,眼中掠过一丝错愕,和一点轻不可察的喜意。她本应惊诧,可不知怎的,心底却微微一动。
皇帝语气冷了下来:「胡闹!我朝向来最重视婚仪礼制,你们未曾有父母之命丶媒妁之言,也未曾议亲纳聘,何来成亲一说?」
陶勉却面不改色,拱手答道:「李大人与臣早已情投意合,叶师父知情并首肯。至于婚约……」
他目光沉稳,语速不快,却带着步步为营的从容:「几个月前,臣曾携聘雁及各项聘礼入李府,当着李府数名亲人的面,李大人亲口答应收下那对聘雁,应下了这门亲事。」
他话音落下,李长曳心中一怔。
原来那日府中那两只雁……竟是聘礼?
她当时只道是赵妈妈一时兴起送来的吉兆之物,如今才知其中另有意图。
她心底浮上一阵说不清的情绪,却也知此时不是追问的时候。若此时不应声,怕是真的走不出这宫门了。
她拱手出列,神色如常,语气平稳:「陶大人所言,句句属实。」
殿中气氛忽而沉了下来。
皇帝看了两人一眼,他突然想起那一年,师姐也带着一个笨手笨脚丶无比丑陋的男人站在他面前,说他们要成亲了。
那时他无权无势,什么也说不出,只觉得胸口堵得慌。
如今他是帝王,能说的话多了,可偏偏,有些话说出来,便成了笑话。
思及此处,皇帝冷笑了一声:「那若朕不信呢?」
李长曳倒是有些紧张起来。
陶勉却未慌,反而退了一步,神色郑重:「此番家兄随节礼入京,除贺岁贡品外,还带了一千兵马驻于京郊之地,皆是父亲亲调亲选之人。因二皇子一案,定国公府旧部折损严重,父亲言,愿此兵,归于陛下亲卫麾下,皆由陛下差遣。」
他顿首叩地:「此心此意,臣不敢妄测,只愿换李大人一条清净去路。」
这番话一出,殿中一时无声。
皇帝久久不曾做声。
陶勉这步棋,下得巧极了。送聘雁丶请旨婚宴,说是求娶,实则递交一份新的投名状。
而今宗正寺押走了王承,皇帝身边确实已无可调度之人。原先仰仗的定国公一派,二皇子事件后也元气大伤,馀下旧部分散,各自盘踞。朝中虽仍勉强维系,但再出一事,恐怕便难独撑。
若真要把权势握在手中丶泰玄王这枚棋子,不能丢。
陶勉今日看似鲁莽,其实步步为营。他所求之人,是李长曳;他所护之人,也是李长曳;可他手中亮出的,却是触手可及的一千兵马,是有兵权的亲贵的再次示好,是一个略显混沌的时局中,可握丶可用的一张底牌。
皇帝缓缓抬头,看了李长曳一眼。
她依旧站得笔直,目光垂敛,神色沉静,像极了当年的那个人。
那个人也曾站在宫阶下,说她要走出去,去看山河万里丶人间烟火。那时他不敢,她笑着走了,非常干脆。
再见时,她已经从一个人,变成一条路,路上尽是骨灰,而她站在尽头,说她仍愿意再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