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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叶归根(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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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她所言,她不嫌脏。

雨天过后,土路找不出半寸好地,她干脆利落地踩进水洼地,鞋面沾上泥水,裙摆溅了泥点子,她全然不在意。

她进门,背影消失在陆见山视野范围。

陆见山候在门外,思绪有些恍惚。

林嘉木这个人,向来不跟“娇”字沾边。

她打小就是让家长老师头疼的类型,上山打鸟,下河摸鱼,洼地捉青蛙,爬树摘桃子,讨家长打、讨老师骂的事情她像集邮一样干了个遍。

这些陆见山都知道。

两人一起长大,他还知道林嘉木厌恶这个地方,所以十年前才会头也不回地逃离这里。

厌恶这里什么呢?

换句话说,兰吉乡有什么值得喜欢的地方呢?

没有。

缺点倒是一大堆。

交通闭塞,医疗设施为零,要想看医生必须到几公里外的镇子上的卫生所,教育资源更是让人想捏着鼻子跑开。

村里没有学校,最近的初高中在乡里,那里招收的学生一年比一年少,开班数越来越少,小地方吸引不来优质教师,教学质量堪忧,说不定哪一天就倒闭了。

兰吉乡留不住人,有点积蓄的都往县里搬。

中国几千年的传统讲究落叶归根,这很像一种血脉联系,旅人骨子里刻着故乡的基因,或多或少对家乡温存着些许依恋。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

林嘉木就是那个例外。

她对兰吉乡只有深深的憎恶。

这么多年,陆见山还记得林嘉木临行前的那番话。

刺骨,冰冷,凉薄至极。

她说她已经过够了这种一块钱掰成两块钱花的日子,让她留在这里不如让她去死,她恨这个地方,恨这里的人和事,光是站在这里她就反胃,在这里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对她的精神凌迟。

谁不让她走,她就跟谁拼命。

他没想拦林嘉木,却无法克制地试图挽留:“你家里人怎么办?阿婆怎么办?还有兰姨……”

“我管不了,也不想管,谁爱管谁管!”林嘉木从不掩饰她的阴暗面,反问他,“我一直这么自私,你第一天知道吗?”

就像现在,她明晃晃表达她对贫穷的嫌恶,将对物欲的渴望抬到台面上。

林嘉木永远这么坦诚。

此时屋里的林嘉木片刻不耽搁,用塑料袋装了两节腊肉就出门:“走吧。”

“你在家等我,我忙完来接你。”陆见山说。

林嘉木拒绝他的提议:“一块儿去吧,免得你再弯回来,麻烦。”

*

兰吉乡茶山的土地面积资料多年未更新,仍停留在2007年国家第二次全国土地调查时候的统计数据。

乡村振兴局在对兰吉乡做规划时发现文本数据和实际情况误差较大,所以协同国土测绘部门对茶山四至界限进行第三次测量。

陆见山拿了对讲机下车,山路难行,他换了双防滑雨鞋,临走前他敲了敲林嘉木的车窗:

“至少得三个小时,扶手箱里有吃的,你要是饿了就先垫垫肚子。”

林嘉木一愣。

隔着层车窗,她没听清。

陆见山打开她那侧的车门,倾身去开正驾驶和副驾驶座位中间的储物盒。

他手臂很长,上身不必探进车门就能摸到扶手箱,衣袖轻轻擦过林嘉木的鼻尖,触碰的瞬间,林嘉木闻见淡淡的皂香味。

不是调制的香水味,这味道来自超市里便宜易得的洗衣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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