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血池真相（第1页）

晨雾裹挟着浓重的草药气息与艾草清香，如同一张潮湿的网，将河滩笼罩其中。我狼狈地蜷缩在芦苇丛里，湿透的粗布衫紧紧贴在后背，那处胎记仿佛也在阴湿中隐隐发烫。不远处，斗笠妇人正专注地捣药，石杵撞击陶钵的声响，像一记记重锤，敲开记忆深处的闸门，恍惚间，竟与阿娘当年为我敷伤口时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喝。”妇人递来竹筒，腕间银镯随着动作叮当作响。我死死盯着她臂弯处那朵触目惊心的血色莲花，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艰难道：“您。。。认识林吴氏吗？”捣药的动作骤然停顿，晨风趁机掀起面纱一角，那道熟悉的烫疤赫然映入眼帘——分明是阿娘当年煎药时，被飞溅的油星烫出的印记！

“哗啦！”

黄小九如离弦之箭从河里窜出，秃毛尾巴卷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鲫鱼，嘴里骂骂咧咧：“老子差点喂了王八！”可下一秒，它浑身炸毛，“嗖”地窜上柳树，炸毛警告道：“这婆娘身上有痋蛊味！”

妇人轻轻笑出声，动作优雅地摘下斗笠，那举手投足间的神态，竟与记忆中的阿娘分毫不差。当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完全暴露在晨光中时，我手中的竹筒“啪嗒”坠地——右眉梢那粒朱砂痣，正是我八岁那年，用灶灰调皮点上去的！

“夜儿长大了。”她温柔地撩起衣袖，小臂上的旧伤疤狰狞可怖，“那年你贪玩打翻药罐。。。”我浑身剧烈颤抖，往事如潮水般涌来。那道疤，分明是七岁那年，我躲在厨房偷吃红糖，不小心撞翻阿娘刚煎好的药汤留下的。可眼前人臂弯处那朵莲花纹，分明是只有痋婆才有的诡异标记！

“你不是我娘！”我抄起河卵石，步步后退，掌心被尖锐的棱角硌得生疼，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阿娘从来不用银镯。。。”话音未落，对岸突然传来芦笙如泣如诉的呜咽。抬眼望去，三个戴着狰狞傩面的汉子抬着竹轿涉水而来，轿帘上绣着的并蒂莲沾满泥浆，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妇人神色骤变，猛地将我推进芦苇荡，往我怀里塞了个油纸包，语速极快：“去青龙潭，找刻着‘癸’字的石碑。”我低头看去，油纸包里是已经发黑的麦芽糖，那熟悉的甜味瞬间勾起回忆——正是阿娘临终前，没来得及给我的那块！黄小九尾巴一卷，带着我顺流而下。在拐弯处回头，只见妇人举着药锄，毅然迎向竹轿，她的背影与记忆中阿娘护着我躲避债主时的身影，渐渐重叠。。。。。。

正午的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头皮，我和黄小九趴在潭边青石上。潭水如同一面镜子，倒映出我后背的胎记——那团靛青纹路中，竟缓缓浮出一个“癸”字！黄小九啃着野莓，嘟囔道：“要老子说，直接掀了这破石头。。。”

石碑藏在瀑布后的岩缝中，极为隐蔽。我颤抖着指尖抚摸“癸”字凹槽，阿爹教过的天干地支知识突然涌上心头：“癸属水，位北。。。”指尖刚触到那个活动机关，石门轰然洞开，一股刺鼻的霉味扑面而来，那味道，竟与阿爹书房里那口樟木箱如出一辙！

石室中央，一尊青铜鼎散发着森冷的气息，让我不禁汗毛倒竖——鼎耳缺了颗獠牙，与祠堂供奉的那尊形制完全相同。更诡异的是，鼎身饕餮纹衔着的半枚玉珏，竟与我脖子上挂着的严丝合缝！

“叮铃。。。”

鼎内突然传来清脆的银铃声，在寂静的石室中格外突兀。我举着火折子凑近，只觉浑身血液瞬间凝固——鼎底沉着一个襁褓，褪色的蓝布上绣着醒目的林氏族徽，别着的长命锁上，赫然刻着我的生辰！

黄小九好奇地伸出爪子触碰襁褓，刹那间，整座石室剧烈震颤。壁龛里的陶瓮接连炸裂，泡在药酒里的蛊虫尸体化作飞灰，在空中凝聚成一个诡异的阵图。而阵眼处，浮现出的竟是阿娘年轻时的画像！

“原来如此。。。”白璃的声音从暗处幽幽传来。她倚着石壁，嫁衣残破不堪，银发间缠着渗血的绷带，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双生蛊要至亲血脉才能解。”

我正要开口询问，鼎中襁褓突然燃起熊熊大火。火焰呈现出诡异的青白色，炽热的温度烤得人面皮发紧。黄小九慌忙吐水灭火，却惊恐地发现那火遇水更旺，忍不住破口大骂：“他奶奶的阴火！”

灰烬中，一块龟甲缓缓浮出。我用衣角小心包起，上面的刻纹与阿爹卜卦用的蓍草筒如出一辙：“。。。双生子献祭，可通阴阳。。。”

“小心！”

白璃的冰刃擦着我耳畔飞过，斩断突然袭来的蛇藤。痋婆阴森的怪笑在石室中回荡：“乖侄儿，姑母这份见面礼可还喜欢？”我愤怒地抬头，只见她掀开左袖，臂弯莲花纹旁那道疤痕格外醒目——那分明是我七岁时，因害怕抓伤的！

“当年你娘偷走你，害我炼不成血蛊。。。”痋婆的竹杖重重点地，鼎中阴火瞬间暴涨，“今日就拿你的心头血补上！”黄小九的狐火与阴火激烈相撞，炸开的火星点燃壁上的藤蔓，浓烟迅速弥漫整个石室。千钧一发之际，白璃拽着我纵身跃入暗河。刺骨的河水灌进鼻腔，恍惚间，我仿佛看见阿娘举着油灯，站在岸边焦急地张望，就像那年我贪玩夜归。。。。。。

“咳咳。。。”

我们被冲进地下溶洞。钟乳石上垂落的蛇藤竟在开花，血色的花苞里，蜷缩着一具具婴尸，说不出的诡异恐怖。黄小九甩着湿漉漉的尾巴，恶狠狠地骂道：“老子迟早把痋婆的蛇窝端了！”

白璃突然踉跄跪地，脸色苍白如纸。她撕开嫁衣下摆，心口处蠕动的肉瘤令人作呕——肉瘤上，缓缓浮现出青龙潭的地图，一处血池标记格外醒目。

“要去吗？”我攥紧半枚玉珏，棱角深深陷进掌心，疼得钻心。她染血的指尖轻轻抚过我的胎记，金瞳里泛起层层涟漪，声音低沉：“那里有你要的答案。”

血池藏在溶洞最深处的天然石臼里，池面漂浮着一层油花，散发着腊肉般的腥香，令人作呕。我颤抖着用玉珏搅动血水，池底突然浮出十二具青铜棺，每具棺椁上都刻着林氏先祖的名讳！

黄小九刚伸出爪子触碰棺盖，整座溶洞突然亮起幽绿的磷火。壁上的傩戏图腾仿佛活过来一般扭动，吹芦笙的祭司面具脱落，露出的竟是我二叔溃烂半边的脸！

“林家。。。罪孽。。。”二叔的尸身突然开口，蛆虫从嘴角簌簌掉落，声音空洞而沙哑，“血池通幽冥。。。”

千钧一发之际，白璃的银发如灵蛇般缠住我的腰，带着我跃上石梁。与此同时，血池剧烈沸腾，十二具棺椁轰然炸开。飞溅的尸块中，密密麻麻的金蚕蛊爬了出来，它们背甲上，都刻着醒目的“林”字！

“接着！”黄小九甩出一根火把。我迅速点燃备用的艾草捆，狠狠砸向蛊群。浓烟弥漫间，一道熟悉的咳嗽声传来——痋婆拄着焦黑的竹杖缓缓走出，手中提着一个染血的竹篮。

我屏住呼吸，看着她掀开蓝布，一瞬间，如坠冰窟。篮里整整齐齐码着十二个右手小指，指甲上描的凤仙花汁，鲜艳欲滴，跟阿秀失踪前染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