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放血喂棺（第1页）
苏婆婆的返老还童之术，仅仅维持了一炷香的时间。青烟袅袅消散之际，我正跪在地窖的石阶上，眼睁睁看着她的皮肤，如同融化的蜡油般迅速皱缩。原本乌黑亮丽的头发，瞬间褪成一片灰白，仿佛被岁月无情地抽走了所有生机，最终凝固成比之前更为苍老的模样。她心口处的八卦镜，此刻完全碎裂，锋利的铜片深深扎进皮肉之中。奇怪的是，渗出的血并非鲜艳的红色，而是浓稠的墨绿色，好似一条诡异的毒蛇，在地面蜿蜒爬行。
“去取……供桌上的青瓷坛……”苏婆婆蜷缩在棺材旁，指甲深深抠进棺缝，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快！”
供桌位于十八口黑棺的正北方，上面积着一层厚厚的香灰，仿佛尘封了无数岁月。青瓷坛子被密密麻麻的蛛网裹成了茧状，我费了好大劲才将其揭开。刹那间，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熏得我头晕目眩，险些栽倒在地。坛底沉着半颗干瘪的心脏，血管如同蚯蚓般不停蠕动，表面布满了细密的牙印，仿佛被无数贪婪的小嘴啃噬过。
苏婆婆见状，一把夺过坛子，毫不犹豫地将心脏生生塞进胸口的血洞。腐肉挤压的黏腻声在我耳畔炸开，令人作呕。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欲呕吐。然而，就在这时，我却看见她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只留下一道蜈蚣似的疤痕，狰狞地横在胸前。
“这是守棺人的代价。”苏婆婆撕下衣摆，裹住身子。疤痕在布料下高高凸起，宛如一条扭曲的蜈蚣。“等你十八岁，也要选一颗心喂棺材。”
我盯着她新生的白发，那截嵌着头皮的“林”字族徽早已不见踪影。地窖中，阴风突然骤起，中央棺材上的血手印开始发出诡异的光芒。与此同时，我的掌心也随之灼痛，仿佛有一条火线顺着血管，朝着心脏疯狂攀爬。
“时辰到了。”苏婆婆突然攥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该喂它了。”
她拽着我来到西北角的黑棺前。这口棺材比其他的小半截，棺盖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咒文，那些咒文如同纠缠在一起的毒蛇，散发着阴森的气息。月光从透气孔斜射进来，照见棺缝中渗出的黏液，那黏液呈暗金色，泛着尸油特有的光泽，仿佛是从地狱深处流淌出来的。
“躺进去。”苏婆婆掀开棺盖，一股霉味混着檀香扑面而来。“三个时辰，多一瞬都会要你的命。”
棺内铺着褪色的猩红绸缎，摸上去湿漉漉的，仿佛刚从血泊中捞出来。我翻身时，压到一个硬物，伸手摸出来一看，是一把青铜钥匙。钥匙柄部雕着怒目金刚，金刚的第三只眼是一颗血红的宝石，在黑暗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放回去！”苏婆婆的蛇头杖重重敲在棺沿，发出沉闷的声响。“那是镇棺钥，动了会惊醒……”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突然噤声。地窖里，响起一阵细碎的抓挠声，仿佛千百只老鼠在同时啃噬棺木。我后颈的锁魂符突突跳动，棺材里的绸缎无风自动，如同一条条毒蛇，缠住我的脚踝，往深处拖去。
苏婆婆见状，急忙往我眉心拍了张黄符，口中念咒的速度越来越快。棺材四角，缓缓升起幽蓝的磷火，仿佛鬼火般摇曳。我看见自己的影子投在棺盖上，竟不止一个，还有一道纤细的女子身影，正俯身贴在我耳畔。
“夜儿……”
是娘的声音！我猛地翻身，后脑勺重重撞在棺壁上。苏婆婆已经合上棺盖，最后一丝光线被吞没前，我瞥见她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如同夜空中的恶魔。
黑暗粘稠得如同实质，仿佛要将我吞噬。棺材里的空气迅速变得稀薄，我攥着镇棺钥，金属棱角深深刺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缠在脚踝的绸缎越收越紧，布料下凸起颗粒状的硬物，像是缝着米粒大小的骨头，硌得人生疼。
“滴答。”
一滴液体滴在额头上，冰凉腥咸。我抬手去摸，指尖触到一团滑腻的东西，竟是半截舌头，断面还在不停地抽搐，仿佛有生命一般。
“找到你了……”
耳畔的气流拂过汗毛，腐臭味灌进鼻腔。我挥拳砸向虚空，却扑了个空。镇棺钥突然发烫，金刚的第三只眼亮起血光，照亮了棺材内壁。我惊恐地发现，棺材内壁根本不是木板，而是层层叠叠的人皮，每张皮上都用金线绣着生辰八字，仿佛在诉说着一个个悲惨的故事。
冷汗浸透了我的后背。最近的那张人皮突然蠕动起来，渐渐浮现出娘的面容。她七窍流着黑血，嘴唇开合：“为什么抛下娘……”
我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炸开。剧痛让我清醒过来，我举起镇棺钥，狠狠刺向人皮。金刚眼中的血光暴涨，人皮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随后熔成一滩腥臭的脓水，溅得我满脸都是。
棺材开始剧烈摇晃，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疯狂摇晃着它。外头传来苏婆婆癫狂的笑声，混合着铁链拖拽的哗啦声。缠住脚踝的绸缎突然松脱，我趁机去推棺盖，缝隙里却渗出粘稠的黑血，顺着指缝往下淌，仿佛要将我拖入地狱。
“血饲开始。”苏婆婆的吟唱隔着棺木传来，声音阴森恐怖。“以阎王命为引，饲汝千载饥……”
胸口突然刺痛，仿佛被一把利刃狠狠刺中。血棺纹身仿佛活过来了，在皮肤下扭动挣扎，仿佛要破茧而出。我扯开衣襟，借着镇棺钥的红光，看见纹身蔓延成藤蔓状，尖端正往心口钻，仿佛要将我的心脏吞噬。
棺材里的温度骤降，仿佛瞬间进入了冰窖。黑血在身下汇成漩涡，无数苍白的手臂从血水中伸出，指甲刮擦着我的小腿，留下一道道血痕。最粗的那条手臂布满尸斑，腕上系着褪色的红绳，和梦里井中女鬼的一模一样，仿佛在向我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秘密。
“别碰他！”
娘的尖叫声在头顶炸响。棺材盖被掀开条缝，月光漏进来的刹那，所有手臂缩回血水中，仿佛见了光的鬼魅。我看到苏婆婆立在棺材旁，双手捧着个青铜鼎，鼎中盛着还在跳动的心脏，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仿佛在奏响死亡的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