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第1页)
周王后的身体状况已经十分糟糕,她神智不清,连来人是谁都分不清了。她卧病在床,咿咿呀呀的说些什么。
赵柔然坐在她床榻对面,看着她疯疯癫癫的样子,心里升起一阵悲凉。谁能想到这个不久之前还是光鲜亮丽的贵妇人,掌握着庞大的权力,现如今变成了这副疯癫模样。
“谁……谁……”周王后伸出枯槁的手,颤巍巍地伸向赵柔然。她的声音如同破烂的风箱。
凭借周王后被囚禁之前所积攒下来的人脉、关系,哪怕郑锦州执意关着她,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境地……赵柔然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郑锦州的心真狠啊,对自己的亲生母亲能这样果断的一刀两断。
赵柔然离开了,郑锦州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她想到褚槐辛。
褚槐辛打了两个喷嚏,头昏脑胀,她怀疑有人在想她。春条不在身边,她想自己闲逛一会。别看她在宫里住了这么久了,很多很多地方还没去过。
她不禁又想起来上次在一间破屋里发生的奇异事件。这次避开那些看起来破破的屋子就好了。褚槐辛漫无目的地走着,看着一批一批的小宫女在一个地方进进出出。
那是在做什么?褚槐辛十分好奇。她拔脚跟上去,看每一个人都行色匆匆。褚槐辛看见了,那间漂亮的殿宇上面挂满了白绸和白色的大花。登时她便如遭雷击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小宫女走过来恭敬道:“请问您是?”褚槐辛怔怔地看着她。是了,不是每一个奴婢都认识后宫的妃嫔。但是这个小宫女从她的衣着看出来她身份尊贵。“没事,你们忙你们的。”褚槐辛转身就走,要原路返回到梨花轩。
谁死了?褚槐辛心跳如雷,后宫里有人的死亡能像这样盛大有寂静的,恐怕除了太后也没有别人了。想到这,褚槐辛更是紧张。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太后虽然被囚禁在慈宁宫,不准除了太医的任何人探视,但是她的身体状况应该是可以被保证的吧……
太后薨逝,郑锦州不可能不知道。
褚槐辛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她身世简单,从来没在权力的中心斡旋过,于她来说揣测圣心还是有些困难了。她便不再想了,就当不知道。
周王后大限将至,郑锦州坐在她床榻前,看着她枯瘦的脸颊,嘴唇轻微地翕动着,还证实着她的生命还没有完全消逝。
他静静地坐着,仿佛一尊雕塑。周王后的身体每况愈下,到如今已是风烛残年。按照常理,周王后现在不过五十几岁,可她现在的样子和状况和七八十岁没有什么区别。
周王后睁开眼,侧目看着自己的儿子,费力地开口:“没想到,我的儿子真的会杀了我……”郑锦州平静地看着她,说道:“母亲,您心存异念,妄图用周家篡位,不是吗?”周王后再一次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要是你哥哥还在,不会是现在这样的……”
郑锦州冷笑,直直地看着她,“母亲,我和兄长都是您的孩子,为何你爱哥哥胜过爱我?”周王后不回答,只是剧烈地咳嗽着,快把枯槁的身体咳散架了。
突然,她猛然瞪大眼睛,再也无法呼吸,在挣扎了几下之后,便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了。
郑锦州从椅子上站起身,郑重地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看着床上那瘦弱的人,他开口说道:“母亲,自小您就不爱我,您爱哥哥,把他带在身边亲自抚养长大,只把我扔在偌大的皇宫里自生自灭。我想不明白,您为什么不爱我?明明我和哥哥都是您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
“后来,我明白了,哥哥是您一手培养起来的傀儡,您要利用周家扶持哥哥上位并操纵他,您也不爱哥哥,您只是爱这皇权。母亲,您看看我,母亲,您走好。”
郑锦州起身,眼睛里流出两行清泪。
那是鳄鱼的眼泪。
太后薨逝了,后宫的妃嫔跪在灵堂里,每一个人都痛哭流涕。郑锦州跪在最前面,长久地看着周王后的牌位。
褚槐辛泪流满面,轻轻用白色的袖口擦去眼睫上的泪珠。她向前看去,看到郑锦州清瘦的背影,他上身挺得笔直,不哭也不动,宛如一座沉默的山。
接连数日,养心殿日夜灯火通明,郑锦州专心处理政务,闲暇之余便看书写字,连睡觉的时间都少得可怜。伺候他的宫人们都战战兢兢,有些人都熬不住了,偷偷找到王德怀,说道:“王公公,陛下再这么熬下去,身体肯定受不了的。”
“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受不了啊。”王德怀面色凝重,他也明白这个理儿,可是该如何和陛下说呢?
又过了一天一夜,王德怀也受不住了,上前说道:“陛下,您要注意保护龙体啊!这日日夜夜地熬着可不行啊。”郑锦州放下手中的奏折,揉了揉眉心,叹了一口气。
“王德怀,朕要去慈宁宫瞧瞧。”王德怀连忙哈腰,准备好仪仗,扶起郑锦州走出养心殿。
熟悉的阳光打在他脸上却让他有些不适应,郑锦州闭上眼睛,王德怀迅速放慢脚步,扶着他缓步走着。
“今天阳光真好啊。”郑锦州出声慨叹。“是啊陛下,您忙于政务,也该放松一下,对龙体才好。”
郑锦州点点头,他脸色发青,看起来很疲惫。他走在碧荷园里,还没到荷花开放的季节,水面上光秃秃的,能看到几条金灿灿黄澄澄的大肥鱼游来游去。
“这池子里的鱼怎么长得这么胖?”郑锦州皱眉,神色不悦。
“……”这该怎么回答?王德怀心里抓耳挠腮,支支吾吾说不出来。郑锦州接着说道:“少喂些,让它们瘦一点。”王德怀点点头,连忙称是。
郑锦州逛了很久,余晖爬上天空,如同被血洗过,有些谎言。不知不觉间,郑锦州已经走到了梨花轩的门口,褚槐辛蹲在院子里挖来挖去,隐约能听见欢声笑语。
他的心脏空了一拍,有些刺痛。郑锦州走了进去,褚槐辛听到声音,转过头便看到了站在余晖下的郑锦州,慌张站起身,“陛下,您来了,臣妾参见皇上。”
数日没有休息过的疲惫涌进他的身体,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劳累,拉起褚槐辛便走进里屋,饭也没吃,躺在床上就睡过去了。
期间王德怀进来过一次,对着褚槐辛解释道郑锦州这么多天的劳累的哀痛,褚槐辛看着他熟睡的模样,看着他眼下的乌青。
褚槐辛再一次看到了郑锦州脆弱的模样,她若有所思。
哀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