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程序的自我防御（第1页）
顾明的声音落下，带着一种近乎燃烧殆尽的沙哑，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靠着冰冷的墙壁，怀中林悠然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生命的温度正在无可挽回地流逝。后颈的神经接口疯狂闪烁着蓝白色的电火花，每一次跳动都像是用烧红的烙铁直接烫在他的灵魂上，剧痛伴随着天旋地转的眩晕，让他几乎要失去意识，接口周围焦黑的皮肤散发出刺鼻的蛋白质烧焦气味。
“李薇…执行…”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肺部的剧痛让他抑制不住地猛烈咳嗽起来，几点鲜红的血沫溅在身前的地面和墙壁上，触目惊心。
耳机里，李薇的声音紧绷到了极点，背景是噼啪作响的电流声和一连串急促的数据流提示音。“正在尝试接入节点…该死！干扰太强了！量子服务器阵列的底层协议在排斥外部连接…不，不止是排斥，像是在…自我修复？不对，是混乱，彻底的混乱！”
顾明的心沉了下去。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可能意味着林悠然离死亡更近一步，也意味着苏辰在“时空乱流”中被彻底格式化的可能性增大一分。他能感觉到怀中身体的温度在持续下降，那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呼吸，仿佛随时都会停止。
“稳住，顾明！别放弃！”李薇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常规接入协议失败了！这里的防御系统和核心程序因为之前的冲击和能量风暴，已经陷入一种……一种无序的应激状态！它在疯狂地封堵一切漏洞，但同时也暴露了更深层的逻辑！”
“什么意思？”顾明强忍着咳意，声音微弱地问。
“意思是…我可以利用它！”李薇的声音急促而坚定，“基地核心程序有一个极少被提及的紧急协议——‘强制自我防御’！启动它，理论上能让程序为了保护自身核心逻辑的完整性，强行压制外围的混乱和干扰，暂时稳定住一个绝对安全的‘域’！这个节点就在这个‘域’的边缘！但风险极高，我不知道强制激活它会引发什么……这相当于给一个疯子递过去一把上膛的枪！”
“做！”顾明没有任何犹豫，他的目光落在林悠然苍白如纸的脸上，那黯淡的E-12纹路像是在无声地催促。他已经没有退路，也没有时间去权衡风险。
“收到！准备承受冲击！”李薇的声音落下，耳机里传来一阵更加尖锐、更加密集的电子蜂鸣，仿佛无数根针同时刺入顾明的耳膜。
几乎在同一时间，顾明感觉到脚下的地面传来一阵轻微但频率极高的震动。周围墙壁上那些熄灭的指示灯和接口，突然有几个不规则地闪烁起刺眼的红光，空气中弥漫的铁锈和化学品气味似乎被一种无形的能量搅动，变得更加浓烈刺鼻。
陆铭猛地站直身体，警惕地环顾四周，他的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能量波动在增强…非常不稳定！”
顾明紧紧抱住林悠然，用自己的身体尽可能地护住她。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庞大力量正在基地深处苏醒，像是一头沉睡的巨兽被强行唤醒，带着愤怒和混乱。后颈的神经接口仿佛与这股力量产生了共鸣，闪烁的电火花骤然变得更加狂暴，蓝白色的光芒几乎要将他吞噬，剧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他的意识在黑暗的边缘疯狂摇曳。
“撑住！顾明！核心程序被强制激活了！它正在压制干扰…节点正在稳定…数据通道…正在强行构建！”李薇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剧烈的喘息和系统过载的警报声，“但…等等…这不对…程序日志…有异常活动…自我防御协议的反应超出了预设范围…它在…学习？不…像是在…模仿？该死！这是什么？！”
李薇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惊疑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惧。似乎她强行激活的“自我防御”，不仅暂时稳定了局面，也像是在混沌的程序代码深处，点燃了一丝不该存在的火花。某种冰冷的、非人的“逻辑”似乎在这次强制启动中，窥见了一丝超越指令的东西。
但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深究这诡异的变化。
“通道打开了！极其不稳定！能量溢出随时可能撕裂它！顾明！就是现在！释放！把你的一切都给我！所有的记忆！所有的痛苦！属于苏辰的！属于你自己的！不要保留！快！！！”李薇的声音尖锐得如同撕裂的金属。
那一瞬间，顾明感觉到一股无形但强大的吸力从后颈的神经接口传来，仿佛打开了一个通往深渊的闸门。
他最后看了一眼怀中沉睡的林悠然，她的脸庞在接口闪烁的蓝白色光芒映照下，显得那么脆弱而遥远。
“悠然…”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她耳边低语，声音轻得像叹息，“等我…带苏辰…回家…”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放弃了所有抵抗，任由那濒临烧毁的神经接口成为一个彻底开放的端口。
剧痛不再是折磨，而是燃料。
记忆不再是负担，而是武器。
苏辰的记忆碎片——湛蓝的天空，颠簸的驾驶舱，777掠过云层的呼啸，林悠然含笑的眼睛，星空下的约定，失事前最后的恐惧与不甘…
顾明自己的记忆——被覆写的痛苦，寻找真相的执着，保护林悠然的本能，对林正宏的滔天恨意，对牺牲的“父亲”的承诺，以及此刻濒死的绝望与决绝…
所有的一切，混杂着原始的情感，愤怒、爱恋、恐惧、希望、痛苦、不屈…如同决堤的洪流，裹挟着毁灭性的力量，通过那滚烫、闪烁着蓝白色电弧的神经接口，毫无保留地、汹涌地、不顾一切地冲向了那刚刚被强行打开，连接着未知“时空乱流”的、极其脆弱而不稳定的数据通道！
释放开始了。
在数据的洪流开始倾泻的瞬间，顾明仿佛听到了来自基地核心深处，那被强行唤醒的程序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带着冰冷好奇的…叹息？
不，那只是能量过载产生的错觉。
他失去了所有感官，意识如同被投入熔炉，开始燃烧、分解，化为纯粹的数据流，冲向那未知的彼岸。
而在他们所在的这个废弃通道角落，能量的波动骤然加剧，墙壁上的红灯疯狂闪烁，细小的碎石开始从顶部簌簌落下。远处，隐约传来了更加密集的交火声和沉重的脚步声，似乎这剧烈的能量波动，终于吸引了某些不速之客。
陆铭眼神一凛，迅速将林悠然从顾明逐渐瘫软的手臂中接过，护在自己身后，同时拔出了腰间的血晶匕首，警惕地望向通道的黑暗深处。
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