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阴影与会谈(第4页)
“就送你到这里吧,我们会在新生的亡寒部族等你。你永远是我们的寒檀雪祀,西蒙娜。”
这一回西蒙娜不再应答了,战士们的脚步声终于再次响起。
接近,擦肩,踏上另一条岔路,远去。
车辙和脚印便是对西蒙娜的道别,或说再见的邀约。
但就连这些也在风雪中被平等地渐渐抹去。
她好像笃定了什么,又好像脑袋里什么也没有。
回望,四顾,大部队的背影也消失在视线尽头。
那最后一声“寒檀雪祀”萦绕耳畔,当年只余瞠然,回想起来时却能确信——她是怨过的。
西蒙娜根本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回部族的了。
不记得有没有跌倒过,不记得走的是不是直线,不记得那条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归乡之路走了多久。
她踢了踢道路上的雪,发觉这条人踩出来的路,也已快被自然掩去踪迹。
可十几年前,这里分明还时常有人经过的呀。
她深一脚浅一脚前进着,走向那冷清的故乡——过于冷清的故乡。
没有迎接的族人,没有丈夫的等待,甚至没有烹煮晚餐的炊烟。
西蒙娜转过一道山岩,满目焦土。
房屋烧毁,尸横遍地。
一砖一瓦建起的栖身之所只剩下断壁残垣。
她走过那些尸体,每个死去的族人身体正面都有致命伤——虽都是老弱,却也进行了殊死抵抗。
细看之下,不少尸体衣不蔽体,竟是残暴的凶手连同装饰有宝石的衣物也当做战利品夺走,只留下几面残破的旗帜——乌萨斯西北边境军军旗。
残暴的乌萨斯人!
西蒙娜的握拳的指节咔哒作响,她快步奔向部族中心,高耸的枯木不复存在。
剩余的希望便全然压在了那声嘶力竭的呼喊:“埃里克!埃里克——!”
只有长靴踏过雪地的声音在回应。
她踏入部族中心,老树倒伏在地。
早已熄灭的火焰将那曾备受尊崇的残躯蚕食成焦炭,周边密密麻麻竖着“新生”的木杆仿佛在嘲弄曾经平静艰苦但虔诚饱足的日子——穿刺着部族成员遗体的尖锐木杆。
冰刃将所见的木杆从根部一一切断,雪地温柔地接住了族人们的遗体。
西蒙娜一路这般去做,好让这些面对全副武装的乌萨斯侵略者仍然奋起抗争的勇士们能够最后一次亲吻热爱的土地。
她最终停在距离倒伏巨木最近的那根木杆前,上面穿刺着丈夫埃里克的尸体,而西蒙娜眼中是愤怒到极致的平静。
那一刻,风雪止息。
只有黄昏还在燃烧,像是将村庄的灰烬再一次点燃。
西蒙娜回望那条来时的路,从此往后恐怕也只有自己一人会踏过它了。
血的色彩充斥天地之间,埋葬了名为西蒙娜的雪祀,诞下了游荡在萨米与乌萨斯边境的恐怖“女巫”。
那落日就仿佛坠过十六载光阴而来,今时的西蒙娜仍能在被漫天云霞染红的空气里尝到血的味道——十六年前是仰天长啸到声带几乎撕裂,而今是不自觉间咬破了嘴唇。
她眼角抽动,拉格娜握着她的手轻轻抱住她,无言的安慰和切实的体温打开了一条用以发泄的口子,她一字一顿道:“如果邪魔没有南下,如果我没有离开……弗拉基米尔,我要——杀了他……!”
——这是已经无法完成的复仇。
十六年前的乌萨斯西北边境雪原中,原本戍守乌萨斯北部边境的“白熊师”正拖着残缺的编制,大量的伤员,擎举破损的军旗,踏上乌萨斯西北边境的土地。
先锋军视野中,银白的地平线上出现一个黑点,随后逐渐扩大,显出可以辨认的轮廓——一小支押送犯人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