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吹上两眉间(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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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霏玉是镇国侯府的嫡女。
她的四个亲兄弟,都领着朝廷的要职,母亲虽去得早,但外公尚在,还是工部尚书。
家世显赫,可惜一身病症。
病娇娇的美人,寒冬酷暑天都昏昏沉沉躺着,春天不敢见风,秋天难得好些,又常有阴雨天,出不得门。
如此,在我进宫的第二年、她入宫为妃的第八年,她才艰难有了身孕。
皇上也很重视,太医前脚诊了出来,他后脚就给她升了贵妃之位。
我跟着掌事姑姑几乎不眠不休地照顾着,却仍旧在我累到发高热昏睡的第三日,听闻她小产了。
那时我踉踉跄跄地跑过去,看到血红的水,一盆接一盆地被端出来。
是个成了形的男胎,几家欢喜几家愁。
我说不上难过,只是觉得惶遽与怜惜。
那是个未见青天的孩子,那是个豁了命却也没能留住孩子的母亲。
因我生着病,怕传给季霏玉,最冷的寒冬腊月天,我只守在外门处。
那天原不该我守夜的,我只是心慌得睡不着,就陪小太监门里门外地守着。
一缕青烟冒起来时,小太监在打瞌睡,只有我在火势变大前注意到了。
我刚喊了句「走水了」,便被季霏玉一声喝止。
带着病腔,却难掩威仪:「你且悄悄扑了火,再进来听本宫说话。」
她身上痛,也未眠,像是对谁都有几分忌惮,连守在她榻边的大宫女都未叫醒。
那一晚我思绪繁杂,想捋清,又不敢捋清。
所以季贵妃问我可看着什么、知道什么时,我只能摇摇头回她:「奴才未瞧见何人纵火,近些日子病着,也未与人说过话。」
她定睛盯了我好一会儿。
不知位高权重者皆如此心硬,还是就季霏玉从来无坚不摧,她竟在这样的关头笑出了声。
她夸我:「好聪明的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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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季霏玉说,是我救了她。毕竟她体虚至此,吸些烟气都够要命的了。
她问我作为报答,想要些什么。
当时我也不过十七岁,饶是听了许多宫闱秘事,亲眼见了这些还是怕得很。
所以我说了和后来林贞给我说的同样的话:「娘娘,奴才想求一个平安顺遂。」
那是季霏玉第一次触碰我,她伸手,居高临下,轻拂了拂我的额发。
那之后,她便把我安排到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何昭仪处。
承她授意,说是要我清闲些好好养病,是故何昭仪纵有些跋扈的性子,终究不曾为难过我。
胡思乱想着,我便带着白芍到了御膳房。
正巧季统领交班,顺道来领皇帝赐他的菜。
季统领季君乔,便是季贵妃的弟弟。虽是庶出的,但两人常来常往,看着很亲近。
我一眼便看见了他腰间玉坠子上的石青色络子。
我没敢相认,候得远远的,等那个霞姿月韵的青年人走了,才往屋里去。
御膳房管事的郑公公,和我在御林军当差的三弟相熟,很快便命人给我备齐了物件。
郑公公还来与我搭话:「姑姑屈才了,担着位房门冲哪儿开都不知道的主儿。咱哪个不是看着你的面子,才肯配这些东西的。」
我把一点碎银子塞给他,笑说:「烟柳轩的门冲南开,郑总管得闲了总要来转转才好。」
他提起我前些日子,给陶妃宫里的江公公送的玉络子。我顺他的话,说给他也打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