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第2页)
方夫人听见这声音,愣了一下,想起来是谁,用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两下,这才转过身来,「你回来了阿慧。」
苏定慧被她的憔悴样子一惊,快步走上前道:「母亲这是怎么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母亲脸色这样蜡黄,隐约透出股焦色,整个人神气涣散,失了主心骨一般。
说着她就要替人把脉。
方夫人默默推开了她,低着头,眼圈暗红,「没用的,不是吃几副方子就能好的事。你父亲回不来,我心里就一阵接一阵地发慌,再好的药又顶什么用?」
苏定慧蹲下身来,拉着她的手道:「发生了什么,母亲和我说说可好?」
方夫人哽咽了下,「你父亲让我别说。」
「那是我在别院。现在我回来了,母亲和我说,不算不听父亲的话。」
方夫人沉默了会儿,「是……有关你的婚事。」
第44章
「是禁中里头的人,在逼迫父亲?」苏定慧仰头看着她。
「你父亲已经接连十来天没睡过好觉了,我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每天都早出晚归。他先还不说,只摇摇头,直到前天,才忍不住在我面前开口。他说……」方夫人眼中含了泪光,「分明是君父丶天下人之母,为何要逼人太甚?他都不知道,二十来年在各地做的官,究竟是为谁而做!」
苏定慧本以为也就听些父亲对圣人的怨言,没想到牵扯出了官家,当场愣住了,「父亲竟说了这样的话?」
这话对父亲来说,无异于将他从过去到现在的抱负理想一概抹杀。
父亲幼年失怙,祖母一人将父亲拉扯长大,每每以读书是为国为君来教导父亲,让他努力用功,将来报效家国。
从庐州丶建昌县到如今的汴京,父亲一步步从地方上升迁而来,虽遇过困境险境,不屈于人,靠着一股忠贞之气硬生生挺来,时常认为自己感沐皇恩,才能保全性命,得以施展抱负。
众所周知当今官家的字算不上好,父亲在家里却将官家批阅过的摺子细心存放,偶尔对她说那些字有王者气派,藏拙藏锋,只是许多人不识,误以为官家字不好。其实是官家谦逊,不在字上抢风头。
但母亲转述的这些话,可以明明白白看出,父亲在说他一直视为君父的官家的不是……
难道发生的种种事情,不仅是圣人之意,背后也有官家的意思?
苏定慧感觉到一阵彻骨寒气。
当今官家是以仁善闻名,宽厚御下,近七八年来尤其不大爱管事了,所以才出了个手腕强硬的圣人娘娘,在后宫乃至前朝纵横……
难道这一切只是障眼法,圣人做的这些事,背后是官家主谋吗?
「阿慧」,方夫人也觉自己说得太多,摇了摇她的手,「你不要和你父亲说我讲过这些。他话是这样说,晚上说完了,早上赶早起来,又去堂屋上,对着那副天地君亲师的条幅拜了很久。我知道他心里难过,说的话只是气话,他打从心里还是敬重官家的。」
苏定慧回过神,心不在焉地点了下头,「母亲放心,我不说。」
她私下从未见过官家,自然也无父亲对官家的敬重之感,官家于她而言只是远在天边的一尊大佛。可方才刹那之间,她竟觉得直面了那滔天的权势,威压凶猛,足以将她淹没。
「母亲」,她稳了稳心神,站起来道:「时候真的不早了,您先梳洗一番罢。等会父亲回来了,见母亲这个样子,只怕要更忧心。梳洗好了,我再陪母亲等。」
方夫人不见人回来,懒得动弹,摇摇头道:「你又哪里知道我的焦心?等见你父亲回来再说,我现在没力气,也没心思,什么都不想做。」
苏定慧见她这样,只好叫宝雁去要了热水,拧了巾子亲自给人擦脸梳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