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罗莹(第1页)
兰格玉抬头东张西望,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她凭着野兽般的直觉搜索着,最后目光锁定远处的屏风。
她扶着匕首悄然靠近,像一头伺机捕猎的狼。
那屏风旁的案台上,兰花枝叶微微抖动。兰格玉正抽刀之际,一个女孩从屏风里蹦出。兰格玉见状,先是抓住她的前肩,一个扭转,扯住她的腕骨,将其背对自己。接着拿着匕首抵住她的腰。
“喂喂,你弄疼我啦,怎么这么野蛮!”兰格玉发现怀中女孩无还手之力,她那手柔软如绸缎,细腻如玉。兰格玉只管再轻轻用力,便可折断她的尺骨。
再三确认,她松开了女孩的手,但仍死死握住匕首,眼眸充满孤狼的警觉。
只见女孩转过身,双手按住下眼睑,露出眼白,嘴里吐着舌头,扮了个可爱的鬼脸。
“倒也不必如此提防我,你也试探过了,本小姐手无缚鸡之力。”女孩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端详着兰格玉的匕首,意味深长得笑了下。
兰格玉仔细端详,那女孩与自己年龄相仿,肌肤莹白透光,眉似柳叶,眼若春杏含水,鼻梁秀气高挺,鬓边微红,娇唇不点而赤。
她发如黑檀,头戴烧蓝点翠凤形钗,耳着珍珠明月珰。身着秀蝶锦袍,袍身以浅粉为底。袍边带着银丝而绣的云纹,与袍上的彩蝶相映成趣。
她纤手遮嘴,一颦一笑,光彩照人。兰格玉看得有些忘神,这是长生天降下的神女吗?
女孩见兰格玉呆住了,边越发觉得有趣,她指了指匕首,抛出话题:
“弯刀匕首,刀柄牛角部分抛光,镶有珐琅。你怎有北边部落的物件?”
兰格玉摇摇头,一脸疑惑,女孩才知,对面好似听不懂她在说何事,她再一看兰格玉,长期曝晒下,脸颊皴红带着些许褐色雀斑,回想起方才那动物本能般的警觉,猜想对面可能来自北边草原部落。
只听她叽里咕噜说了几种不同的语言,兰格玉听得一知半解。那是古尔和戈克地区的方言,与安珂砂部落虽为近亲,但理解起来较为吃力。
“也不是古尔和戈克地带的,难道是夫余?”女孩思忖道,接着又说了几处语言,听得兰格玉拼命摇头。她只觉得对面在说天书,仿佛又回到了初学安珂砂文字时,她总是扶额叹息,折断了一根根笔,浪费了一张张羊皮卷。
那女孩见兰格玉一副吃力的样子,也急得原地打转,突然她拍手惊呼:
“怎么忘了是安珂砂部?”女孩的嘴型渐渐变成兰格玉熟悉的模样,乡音如一道光进入兰格玉的耳中,她确认再三,这是从对面女孩口中而出。
一时间,她恍惚看到草原洁白的羊群,飘带搬的小溪蜿蜒而下。海日额吉招着手让她回毡房,把新鲜的奶茶递给她。她来不及呼应,拽着阿斯楞的耳朵往毡房走去。
她好想他们,她好想回到安珂砂。
可她还有家吗?那里早已被火海吞噬,雄鹰不再飞过,商队绕道而行。只有亡魂留在了那寸草不生之地,剩下的遗民大抵也不会继续过活。
按照阿布教给她的经验,他们的民族无法抵御自然天灾的迫害,如那风中凌乱的蒲草,只能不断的漂泊,迁徙,找寻下一处乐土。
他们不似中原的葬礼,有祠堂,有强大的宗族联系。人死了便是入了自然的循环,那是长生天要管的事。
他们不立墓碑,只是带着一对骆驼母子到坟前,将小骆驼杀死。母骆驼嘶鸣着,看着倒下的小骆驼,它不知一旁是人的坟墓,但会仔细嗅着自己孩儿的气息,一直不肯离去,直到完全记住那骨肉的每一分寸,记着那个土包的位置。
来年人们带着母骆驼,便能找到亲人的墓地。他们没有中原的繁文缛节,只是去追悼,只是去哀思。总归去了长生天,故去的便故去吧。母骆驼也会死的,到时候便无人记得那尸骨的位置。
可是她的额吉,又被葬在了哪里?又有小骆驼死去了吗?那母骆驼也是孩子的额吉啊,她怎会不痛呢?
兰格玉想到此,泪水不自觉噙满眼眶,无声地掉到地上。
“你怎么哭了?我是不是哪里说错了?我说的是安珂砂语吗?”兰格玉先是诧异,接着才察觉到自己落泪,随后使劲摇头,又觉得不合适,接着攒着劲反复点头,苦瓜般的脸上勉强开出了花。
女孩拿出帕子,帮兰格玉拭泪。
“想哭就哭,只要不是我惹你就好。话说,你是…安珂砂人?为何会在萧哥哥这里?”女孩一脸好奇。
萧哥哥?萧冥远?她是萧冥远的妹妹吗?
兰格玉听罢,微微点头,慢慢将匕首放下。
她来到中原后,这是第一个对她讲乡音的人。
眼前的女孩对安珂砂语并不算精通,某些音节还会混淆。但她语言天赋非常人所及,兰格玉估测,她至少习得过四门北方部族语言。
“我被一帮马贼掳到这中原地区,被萧冥远所救。我想回家,奈何发生了太多事。”
兰格玉向女孩解释这时间的经历,并一道说了伊雪枉死的事。女孩听不懂的地方,她便用手比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