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上(第2页)
磷火轰然升腾,照亮铁笼中蜷缩的人影。商芷手中的刀瞬间掉落——那女子被金钩穿透琵琶骨吊在半空,雪肤上蜿蜒着七种刑具留下的伤疤,可那张残缺的脸依然美得惊心动魄,。
商芷的喉咙仿佛被砂纸碾过,指甲死死掐进掌心:"是……是人牲?"
寒意如毒蛇般从脚底窜上脊背,她僵在原地,连呼吸都仿佛被冻结。她见过刀光剑影,也经历过尔虞我诈,却从未想过,这金碧辉煌的皇城深处,竟藏着比地狱更可怖的黑暗。
那些雕梁画栋、金漆玉瓦,此刻在她眼中仿佛化作了狰狞的鬼面,张着血盆大口,吞噬着无数无辜的灵魂。
自大宏开国以来,明面上废除了酷刑,连陪葬的牲畜都以木雕泥塑代替,可谁能想到,在这皇家围猎场的深处,竟会有一个活生生的人被折磨至此?
商芷的思绪一片混乱,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攫住,无法挣脱。她怔怔地望着那铁笼中的身影,模糊的熟悉感如潮水般涌来,直到某个瞬间,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她的喉咙发紧,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调:“你……难道是雪卿!”
那身影微微一颤,仿佛被这声呼唤刺痛了灵魂。
笼中的身躯突然颤动,惊落金钩上凝结的血珠。黏着腐肉的金发下,竟露出一双碎星坠入孔雀河的眼睛——青金石浸在月光的瞳孔,睫毛沾着血珠如缀珊瑚,分明是十年前惊艳整个宏朝江山的楼兰王妃。
父皇为了得到她,不惜发动战争,将她从楼兰强掳而来。她带着和楼兰王的儿子来到宏朝为质。可她的到来,让整个后宫都黯然失色,也让那些妃嫔们心生嫉妒,暗地里将她视为眼中钉。
“母妃……”江楼月跪在满是铁锈的笼前,声音哽咽得几乎听不见。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雪卿的脸,泪水无声地滑落。
雪卿的眼中闪过一丝温柔,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微微侧过头,轻轻蹭了蹭江楼月的手。
“沙棘果垂帘,佛窟河浸凉。吻落胎发黄,阿娘为儿熬霜糖……”
断断续续地歌声,听得面前人眼中的泪簌簌掉落。
“驼铃荡碎玉门霜,胡杨掖月芒……”
同样的歌谣,笼里的人也给她唱过。
"雪卿……"商芷踉跄着扶住石壁,幼时记忆扑面而来。那年上元灯节,父皇携带后宫众妃嫔一同去东湖祈福,她夜里高烧不退,宫人们乱作一团,是雪卿抱着她穿过十二道宫门,喂了药哄睡。
记得那袭鲛绡裙裾拂过青砖时,连御花园的孔雀都屏住了尾羽。
雪卿用楼兰语轻哼童谣,腕间孔雀石串珠碰出泉水声。她指尖沾着昆仑冰川运来的药丸,入喉时,商芷嗅到她袖口萦绕的沙枣花香。
雪卿说那是大漠最矜贵的树种,十年才开一次花。
商芷记得,雪卿曾是她最亲近的人。那时的她顽劣不堪,总是偷偷溜出宫去玩,而雪卿总会耐心地教她读书写字,用楼兰语给她讲述大漠的故事。她的声音温柔得像是一首摇篮曲,让商芷在无数个夜晚安然入睡。
可三年前的那场大火,烧毁了景福宫,也烧毁了雪卿的一切。宫人们都说,雪卿在那场大火中香消玉殒,连尸骨都未曾找到。父皇为此悲痛欲绝,数日未曾上朝。可谁能想到,雪卿并没有死,而是被人做成了人牲,藏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是谁……是谁把你害成这样?”商芷的声音哽咽,眼中燃起愤怒的火焰。她踉跄着走去,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雪卿的脸,却又怕弄疼她。
雪卿张了张嘴,却只是呜咽。她的泪水无声地滑落,眼中满是绝望与痛苦。
商芷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是皇后吗?是她嫉妒你的美貌,才将你害成这样?”
雪卿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泪水更加汹涌。她拼命摇头,似乎想要说什么。
“殿下不会天真的以为,都是皇后一人所为吧!”一道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商芷回头,只见江楼月站在阴影中,眼中满是愤恨与悲痛。
难道……难道……
还有母妃?
“不可能!”她矢口否认,满眼惊恐地望着他,眸子里渐渐噙上泪水,“母妃……母妃她不会的!”母妃她绝对不会做出这等残忍的事来。
“后宫众人皆有参与,昭贵妃也不例外。她们所有人!都该死!”江楼月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道。眼里恨意恍若洪水,要将眼前的少女吞没。
不会的,不是他说的这样。商芷失魂落魄地后退几步,踉跄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