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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4 章(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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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像根针,直直扎进苏旎心口最深处。开医馆自然是想的,可京城的医馆……她垂下眼,不需要人来人往,不需要名利双收,就是给街坊邻居看个诊什么的,糊口都行。说她胸无大志也罢,说她躺平摆烂也行,她只是觉得在京城待着会心累。

念头转到这里,额角忽然突突地疼。眼前莫名浮现浮现了那一双炙热的眸子,偏生其间暗涌如潮,几欲将她覆灭。她慌乱地眨了眨眼,睫毛簌簌如蝉翼。

她无法不去关注那样一个闪亮的人物,京中盛传着他从小到大的传说,婚事自然亦是茶楼里传颂到唾沫横飞的故事。再者,她也无法忍受看见他再次受伤,又或是别的什么人替他诊治,乃至宽衣解带,妻妾和美,儿孙满堂。

光是想想,便如鲠在喉。

她知道自己心态肯定是不对的,哪有自己不要,还不许别人要。可是她只是需要些时间吧,时日久长,什么坎都过得去。

“多谢周大人的盛情,只是今日事出突然,我……实在是不合适再在此久留。未免节外生枝,还是得想法子尽早离开才是。”

她话说得诚恳,也是经过思虑的。

周穆的笑容淡了,案上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这般不愿留?”他声音突然低下来。

苏旎猛地抬头。

“我说过的,”骨节分明的手指叩在案几上,咚、咚,像是敲在她心上,“你想做什么,我都护得住。”

话音落得重,尾音却轻。苏旎突然意识到他是认真的,他竟已有这般底气?后背顿时沁出薄汗,她张了张嘴,到底没敢接下这话。

“我在这,终归非长久之计,早晚也是要……”

“外头只知道我远方表妹来此小住,你不必担心那些莫须有的。”周穆起了身,侧身从博古架取下个乌木匣子,雕着缠枝莲纹,铜锁处垂着流苏。“打开看看,喜不喜欢。”他指尖在匣面一推。

匣子打开来,一枚青玉镯方正摆在织锦上。就着烛火并着月明,玉色流转如春水。周穆盯着她的眼睛,轻巧捏住她细白的手腕。苏旎这才发现他的手掌很大,干燥温暖,适时地稳住了自己微微发抖的手。

镯子套上来时冰得她一颤。那青白玉色实在太称她,衬得肌肤像新雪。周穆指腹有意无意擦过她掌心,这一冷一热竟是让她不敢抬头。

“周大人,”她到底是抽回了手,将镯子脱了下来,因着太快,将细白腕子蹭出一抹红痕。“这礼太重,我不能收。”轻轻将镯子放了回去,抬头却见到了他一双眸中小小的,慌乱的自己。

烛芯“啪”地炸了个灯花,苏旎指尖一颤,那些盘算许久的推脱竟生生咽了回去。等回过神,自己已鬼使神差点了头,同意在府上小住,再做打算。回到厢房踢掉绣鞋,她赌气地坐在床沿,分明早就酝酿好的措辞,怎的被他三言两语就堵了回来?

三日后恰逢周穆休沐,他便提议带苏旎外出逛逛,即来了上京,怎么也得到处去看看。苏旎登上了周穆的马车,才暗道他到底是不同了。

从陇西回来的马车小且逼仄,但也是两匹马拉的。如今这辆马车应是周穆日常所用,有四匹良驹在前,车辕包着熟铜,里头檀木矮几上茶瓯玉盏一应俱全。内饰极其简约却已极舒适,角灯,靠垫应有尽有。

上京城中十分热闹繁华,苏旎掀起车帘的一角,看得目不暇接。只可惜不能下车到处逛一逛,如今暂居周府,顶了个“表小姐”的名头,出入便有了限制,到底是不能什么人也不带的自己出门逛街。

“到了。”

车帘掀起,苏旎抬头便撞见“琼阙”的红底金字招牌,不由眨了眨眼,这酒楼主人倒是颇为高调。

迈进大堂,苏旎脚步微滞。地上铺的竟是整块的透亮黑云母花岗岩,这时候是罕见大理石的,仅花岗岩就已是造价不菲,更何况如此自然纹理的黑云母,即使宫中都是少见。跑堂的捧着托盘来回穿梭,盘中竟有冰湃着的葡萄还凝着霜。

苏旎边走心下越是心惊,过去在史书上读到一些世家大族极尽奢华,她无从想象,可眼前实实在在地看到了这处,才意识到竟是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力。这还只是上京城中酒楼,更不用说豪绅贵族家中宴请宾客,又当如何奢华了。

只是……她沿途亦是常闻当今圣上崇尚节俭,这酒楼如此明目张胆,怕不是普通人开的吧?

穿过外堂进了回廊,忽闻水声淙淙。只见庭院中央挖了道曲渠,白玉雕的羽觞顺流而下,两侧假山叠着太湖石,石隙里缀着拇指大的南海珠权作露水。更妙的是回廊处处缀着冰蚕纱,微风过时,凉意飘散,很是精致。

周穆偏过头看了她的脸色,唇角勾出一丝笑意。二人穿过庭院,进了后院之中,苏旎才发现后院也是别有洞天。后院之中,座落了十几栋的小房子,错落有致。竟然是一间一间的私密雅间,每间的建筑风格都不尽相同,想来这屋中景致摆设亦会不同。苏旎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不由得也为了这奢靡乍舌。有竹屋悬着螺钿灯,有瓦舍垂着鲛绡帐。房子与房子之间隔着雅园,植被丰富,隔音也隔视线。

领路的侍女掀起绯红纱帘,将他们二人引入一间雅舍,里头竟挖了方小池,活水引自庭院中的人工湖,此时满塘新荷才露尖角。屏风后头隐约可见张梨花榻,帐钩上悬着对金铃铛。

这屋中窗户敞亮,门也未阖,青天白日的,自然不会过于暧昧。只是她亦能想象,若是入了夜,这里应能做一处绝佳的浪漫之处。

苏旎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仍是暗暗为了这奢靡乍舌。香炉中并未点香,不知怎的,她反倒是松了口气。

“这里……”苏旎顿了顿,抬眼小心地看了一眼周穆,却见他仍是言笑晏晏地看着她,“我以为当今天子应是主张节俭的。”

周穆指尖摩挲着青瓷盏沿,闻言轻笑:“确实是。只是天子脚下,再怎么节俭也有需要这些的场合时候。而且民间的比宫中摆来更便利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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