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第2页)
应如是默然一瞬,道:「此人指责姜珩移花接木,其实是贼喊捉贼。」
姜珩没有偷换玉料,玉蝴蝶的雕刻也的确出自姜氏之手,之所以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地步,只因那赵姓之人手里本就拥有两支技艺相同的蝶钗。
「他应当是早就觊觎姜氏技艺,也知道独门绝技不传外人的规矩,于是做了这个局。」应如是语气沉重地道,「此人不知打哪儿探听到消息,先到丹阳府找到了那位姜家姑奶,因其有夫家庇护,故不敢张胆图谋,遂生毒计,先用品质一般的黄玉请对方出手打造了第一支蝶钗,再准备好图样,赶来景州向姜珩下套。」
裴霁冷笑道:「不错,姜家事后被盗,也应是此人做的手脚,否则不能逼得姜珩束手无策,可惜他机关算尽却算不到人心,姜珩宁可将这祖传技艺带进坟墓里,也不肯泄露给小人。」
这桩旧案算是明了,仍然值得留意的不过两点。
「姜珩既死,姜家已败,姜瑗一个孤身女子能去哪里?」应如是脑中的思绪化为飞梭,仿佛在这一刻穿回了多年之前,「她雇了前往福平县的马车,恐怕已经知道了真相,此去是找姑奶要个说法……可她最终没有上那辆车。」
「赵家人的死,也甚为蹊跷。」裴霁握紧缰绳,「那时若有流寇贼匪作祟,不会只挑一家祸害,至少左邻右舍难逃此劫,但真正遇害的只有赵家人。」
应如是低声道:「这更像是寻仇。」
裴霁颔首认同,双腿一夹马腹,道:「先去姜家旧宅一探究竟。」
既是荒废了许多年,有些东西八成没了,但总会有留下来的东西。
烈阳之下,飞沙弥漫,应如是却像是闻到了陈年腐朽的血腥味,他点了下头,与裴霁一同策马向前。
第四十五章
老话常说,房子没了人气便容易破败。
这一座宅院已经荒废了十多年,凡是能拿走的东西,早就被人给搬空了,杂草丛生的地皮上徒留几面残垣断壁,屋顶塌了大半,剩下的不够遮风避雨,再加上口耳相传的闹鬼传说,十天半个月也未必见得有人踏足此地。
附近只有几户人家,他们一早关了门,这会儿黑灯瞎火,寂静无声,自然不知有两道人影打外面走过,径直来到荒宅大门前。
「这可真是……」裴霁皱起眉,以手掩住口鼻,「难怪乞丐都不稀罕住这儿。」
说是大门,其实只有半扇摇摇欲坠的破木板,不知被谁拿棍子和石头卡住,勉强支撑起门面,他试图将之推开,厚重的灰尘便兜头落了下来,连忙向后退去。
应如是倒不讲究,游鱼似的从横棍下矮身而过,发现里头更加不堪,他丢了几块石子出去,惊走趴伏在草丛里的蛇虫鼠蚁,这才回身朝裴霁招了下手,两人疾步穿过庭院,踏入四面漏风的屋子里。
虽是颓败了,但不难看出这里原本是间二进院,根据隔墙找到正房所在的位置,再以此推算出外院和内院的范围,因着两侧屏门和堂屋俱毁,外院几乎没剩下什么了,他们直接穿过隔墙,从内院开始搜找。
这里原本是姜家的祖宅,后来被赵家人骗夺占据,当中除却钱财算计,还搭上了一条人命,据说姜珩是含怨而死,临终之言皆为咒诅,赵家人搬进来后,左邻右舍偶尔会在深夜时听到鬼哭声,后来果真应验,有贼匪流窜至此,把这宅院里的人都给杀了,周遭却毫无察觉,直至天明见血。
「一家老小,再算上奴仆和看门狗,少说十多张嘴,死前竟无一发出声音,要么是被迷药放倒了,要么……这根本不是寻常流寇干的。」
应如是这几年见了不少匪祸,深知那些打家劫舍的亡命徒一旦进了城镇,为壮声势,多是聚众作案,还得有内应帮忙踩点和掩护,得手后惯用纵火手段,趁乱才好撤退,动静决计小不到哪里去。
「徐康曾打探过附近几家人的口风,未有所获,他们是真不知情。」裴霁落后他两步,嫌恶地避开脏污处,「由此可见,当晚动手的人不多,下刀甚为利落。」
应如是深以为然,他正看着角落里的落地大花瓶,落满灰尘和蛛网的瓶身又脏又旧,且只有半截,地面上依稀可见一些碎瓷片,断口却是平整光滑的,据说赵家老爷死时就站在这大花瓶前,瓷器尚且如此,何况血肉之躯?
「一刀两断不难,难在瓶身无纹裂。」裴霁也是用刀的行家,忍不住赞叹起来,「能死在这一刀之下,姓赵的也算有幸了。」
腰斩而死,算什么幸运?应如是在心里想道,杀人就是杀人,用刀砍的和用石头砸的并无区别,高手也好,低手也罢,说到底都是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