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卓尔富家子(第1页)
袁德一步步往峡中走去,途中所见白骨越来越多,一具具残缺的骨架也出现眼前,体形庞大的秃鹫也越来越多,三三两两停在白骨附近并不怕人,见到袁德也不惊起,只歪了头,用阴冷的眼光打量着他。尸骨堆积如山的秃鹫峡兀然出现在袁德眼前,尸骨山上秃鹫成群,都养得很肥,恐怕肥得都很难飞起来了。袁德浑身都在抖,这么多人,都是被那高大丞相杀死,莫非他当真就为所欲为,只有他杀得了人,别人就杀不了他?袁德踩了尸骨前进,有的尸骨还连着皮肉,秃鹫们无心理会袁德,正在专心做着清理进食工作,直到把一具具白骨剔得干干净净为止。
有一处密集着黑鸦鸦的秃鹫,其余秃鹫也争先恐后地往那钻,那里有着新鲜丰盛的食物。袁德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过去赶走秃鹫,秃鹫并不远离,只扑扇着翅膀走开三四步,纷纷掉过头来,凶狠地望着这个来跟它们争抢食物的人类。袁德扒开几具残缺的尸,有几只胆大的秃鹫便伸过头啄起来,袁德也管不了那么多,他一眼便看见了小青,虽然已经面目全非,额头隐然可见白骨,可是他知道是小青,她乱上那支摇摇欲坠的木杈,还是他亲手削了送她的。昨天她还和他在一起说话,给女儿唱歌,可是现在她是如此惨状的死在他面前,而他,作为丈夫,根本保护不了她。有一只秃鹫偷偷过来,又去啄小青。袁德怪叫一声,捡起一根白骨狠狠朝它扔去,正击中那只秃鹫,秃鹫受惊飞起,落下两三支黑羽,袁德像疯了一样,大喊大叫,捡起一根根白骨朝所有秃鹫扔去,惊起了秃鹫,都扑翅而起,不满地看着这个疯子。袁德又不停地捡起白骨朝空中扔。过了良久,直到他扔累了,喊累了,也哭累了。喘着气把那支木杈放入怀中收好,抱出妻子,只以断骨为工具,挖了个大坑,埋了妻子尸骨,对着坟却再流不出泪,只有怒火在心里燃烧,迎着西风,他一字字道:“小青,你等着,我一定要给你报仇。”心里有了这个想法,竟再不悲痛,只一心想着怎么报仇,一步步走出,与相愿与女儿相见,袁静见他一人,清澈的双眼里便尽是疑惑,问道:“母亲呢?为什么不跟父亲出来。”
相愿也询问:“在吗?”
袁德点一点头并不做声。又把女儿背上,袁静连声问母亲在哪,袁德只是不答。相愿便也默然叹气。又问道:“袁兄意欲何往?”
袁德睁着血红的双眼,道:“我要去找那个姓高的丞相。”
相愿也不知如何相劝,只叹一声,道:“正好,我也要去丞相府,咱们便结伴同去。”
二人都不说话又往回走,来到高相府那二丈高二丈阔的大红木门前,红门紧闭,院墙高大,看起来便是牢不可破。袁德虽然一心想报仇,可是现在来到地方,突然觉得自己之力十分渺小,报仇并不那么容易。‘要杀高澄,可是得慢慢来。’他想。
相愿上前叩门,过得半晌,那门悄不声的开了条缝,一个十七八岁,个头矮小的士兵站在门后打量了一眼相愿,粗声道:“你做什么的?”
相愿奉上早已备好的拜贴,行礼道:“在下太学士相愿,来投大丞相。”
小兵‘哦’了一声,接过拜贴,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看,又突然看到相愿身后,见到衣裳破烂,脸有一道大伤痕,浑身血污泥土,还背着一个小女孩的袁德,以为是叫花,粗声道:“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在这干什么?小心把你当奴隶抓了去。快滚。”
袁德上前几步,道:“我,我就是来当奴隶的。”
小兵惊奇地睁大了眼,这年头,见过老百姓活不下去自尽的,还真没见过自己找上门要
当奴隶的。便一时愣住了,相愿、袁德正在等待,门后又一人道:“怎么回事?”门又开了一些,却又有一个圆圆胖胖的小兵头目带了四五个兵在门后露出来,正是他问这小兵。
小兵便指了袁德道:“这人要来做奴隶。”
胖头目也奇道:“还有这种事?抓进来。”他手下的兵得了令,出来七手八脚的便捉了袁德进门。胖头目也望了相愿道:“这人也是来当奴隶的?”
小兵道:“不是,他是太学士,来投丞相的。”说着把拜贴交给胖头目,胖头目看了,便客气了一些,交给一个兵士,令他送进,对相愿道:“那请进来,在大门里候着吧。”转头见了袁德背上的小女孩,皱了皱眉头,道:“作奴隶哪有托家带口的?这种只会吃饭不会干活的杀了扔去喂秃鹫。”
兵士听令便来要小孩,袁德大惊,他一心要进高府报仇,没想到竟会这样,抱着女儿不放手,要夺路逃出去,可是门早已经关严,只跑几步便被两个兵士摁住,也不跟他客气,持了棍子便打,又来抢夺小孩,袁德大吼一声,用力一挣,竟挣开那两个士兵,反朝府里园中跑进。胖头目生气,肚子都鼓起来了,下令道:“反了,竟跑到丞相府来撒野,把他给我砍了。”那小兵却有几份怜悯之心,只想:你要害人闺女,人家不反抗才怪?便对胖头目道:“这人这么大胆,砍了他太便宜他了,不如捉活的,再慢慢整治他。”胖头目听了有理,便又喊道,捉活的。
那袁德左冲右突,里面又陆续出来十几二十个士兵,袁德哪里跑得了?被十几个士兵牢牢压住。袁静见此情景,早已吓得哇哇大哭。一个士兵拎了她起来,扔在胖头目面前。袁静只是大哭,她腿脚不方便,只在地上哭着慢慢向袁德爬去,胖头目冷冷地看着,从腰间抽出明晃晃的佩刀,便要向小女孩砍去。袁德被十几个人压在身下,连气都喘不过来,也不出声,只面目狰狞,眼睁睁地看着。相愿眼见危急,忙叫一声道:“住手。”
胖头目便是一愣,望了相愿,道:“你想干什么?”
相愿知道自己刚才情急,脱口而出,忙又赔笑,道:“兵将大人,我想你误会了,这是小女。”
众兵士连同胖头目便都怔住,只望着相愿,见他比那身材矮小的小兵也大不了多大,顶多不过十八、九岁,白白净净,连胡子也没长。便都怀疑。
相愿见他们都不做声,又道:“我在来丞相府的路上,见到这个人有几分力气,便给了他一个饼,让他替我背着小女。”
那小兵也凑到胖头目跟前,小声道:“我看就是,你看这小女孩长得眉清目秀,那人这么丑,怎么可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女儿?像是这书生的。”
胖头目和众兵士看看小女孩,果然十分清秀,再看看袁德,脸上一条大血疤从头到下巴尚未愈合,当真十分丑陋,再看看相愿,长得白净斯文,便都信了几分。胖头目尚自不信道:“既是你女儿,你怎么不早说?他又跑甚么?”
相愿装出大惊失色的模样,拭了拭额头,道:“刚才生得太快,在下害怕,竟吓得出不了声,他是个粗人,想来也不知道什么,只知道吃了我的饼,便要护住我的女儿。”
相愿虽然能自圆其说,可是毕竟疑点甚多,一个书生来投丞相,还没投准,哪有带着女儿上门的?又那刁奴浑身血污,肮脏不堪,岂有人肯将亲生女儿交给此种人。胖头目也甚精明,只盯着相愿,眼也不眨,问道:“她即是你的女儿,叫做什么名字?”
相愿答道:“小女名唤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