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和士开(第1页)
这一日,只觉身体、精神都恢复得差不多了,外面仍是飘飘洒洒的无边雪舞,地上早已经是厚厚盖满,高肃便想寻个安静宽敞之处练练拳脚,展展身手,却是这么一段时日以来把武艺都给荒废了。只持萧出门,多日未出门,如今走出倒也稍有一吐闷气之感,便迎了风雪大步踏雪而行,不觉越走越远,忽听身后有人追赶。回头看时,却是皑皑白雪地上那青衣少女在雪地中沿着他的脚印跌跌撞撞追来,怀里抱了个包袱,终是一滑,整个人便倒在雪地中,高肃微奇,忙过去相扶,问道:“怎么了?”
青衣少女自雪中仰起头来,眼中含泪望了高肃道:“公子要走,我来送一送。”自是以为如今高肃养好了伤便要离开。
高肃却是暗自苦笑一声,他有禁足令在身,这次是违抗圣旨偷偷出门,这抗旨便是杀头死罪,若是出门不过短短几日时间或许还可蒙混过去,如今过去一月有余,这时候恐怕早已经闹得全城皆知,当下见这少女动情,也是不忍,摸一摸她脸蛋道:“我不走。我一回去便要掉脑袋。”
少女怔了一怔,问道:“公子是逃犯?”
高肃笑一笑,道:“算是吧。”
少女见他不走,早已含泪笑起来,对他是逃犯倒不觉什么,反而有些欢喜。
高肃正要扶她起来,一低头瞧见包袱中露出紫裳一角,心里一凛,拿过包袱打开,正是那套紫色裳裙,他本已经撕成碎片,现在却又变成了一套完整的衣裳,只是以前是淡紫色薄纱,现在成了淡紫色薄纱上布满紫色鸢尾花,便是用这绣的美丽鸢尾花花纹将碎片连合起来,然而却巧夺天工,不见针脚,丝毫瞧不出缝补的痕迹,犹如这本来就是一袭绣着鸢尾花的美丽裳裙一般。这般奇迹,也只有这少女巧手才能完成。
少女见他看到,只道:“我想这衣裳公子随身携带,定是公子心爱之物,因此一片片找齐了缝好,待公子要走时再送做临别之礼,或许公子以后见这衣裳时也会想一想我。”这少女慧心,却是早已经猜到。
高肃又摸一摸她的脸蛋,替她拭去泪水。因她扭伤脚裸,便从地上把她抱起往回走。回到房里正要放到床上,这少女只是红着脸眼泪未干,靠在他怀里脸上眼中俱是情意流转,神情甚是动人,便俯身去吻她泪水,又伸手解她衣带,忽地觉得少女身子抖,便停了手,问道:“你不愿意?”他却不喜欢强迫别人。
那少女摇一摇头,又点头,也不知是该摇头还是该点头,忙只羞声道:“我是怕我出身寒薄,没有学过礼仪规矩,什么也不懂,伺候不好公子。”
高肃笑道:“你瞧我是讲不讲规矩的?”
少女红着脸微微摇头,软在高肃怀里,从此日夜伺侯,更加经心。只是有次半夜醒来不见了高肃,推窗瞧见他在外面对月迎雪饮酒,便忙起床去厨房炒了两个热菜预备给他下酒,端了小菜出来时,早见他趴倒在桌上,以为他喝醉了,怕他冻出病来,要上前请他回房再睡,走到近处,却见月光之下,映出他的满面泪光。当下呆呆站了半晌,再不敢上前惊动,只悄悄的退了回去睡下,装作什么也没瞧见。高肃在这住下,沈家也有猎户用的弓箭刀叉,只是这弓箭弦轻,只能射三十步到五十步远,高肃拿了去山中打猎活动活动手脚,半日射完三十支箭,便让这少女的父亲领人去山中捡拾野物,不但能卖钱,且饭桌上也常多了鹿肉、野猪肉等野味,少女又用剥下来的狐皮给高肃做成大衣,她手巧,做出来的衣服特别合身舒适。高肃便与这少女在这里做起平民恩爱夫妻,甚是悠闲。
二十
高肃如今寝、食渐渐恢复正常,毕竟是从小军中养成的习惯,每日不到五更天便要起身练武,那青衣少女倒没这么早的习惯,只是也不说什么便也陪他起来伺候他穿衣洗漱,高肃以往早起是要检阅军队早操晨练,如今只自己每日去外面空地练习两个时辰武艺。
这日练完武艺,太阳已经升起,他穿着单衣却已是热气腾腾冒汗,只踩着地上残雪走回,却见所住木屋映入眼帘却是一片狼籍,满屋东西都被翻洒倒乱,箱柜都被东倒西歪翻扔到堂屋,他出门时可不是这个模样,只怕是这期间遭强盗了,却不知那少女怎样,打量一圈快步走进房内,因少女常与富豪官商织绣,所以房中有不少锦缎、金线、银线等值钱物品,此时都被翻在地上,并没被人取走,不像是遭了强盗。应该是被人搜查过房子。走进房正见那少女蹲在房角哭泣,显然害怕,此时见到高肃便起身扑到他怀里,急声道:“公子快逃,他们来捉你了?”
高肃抱一抱她安慰,问道:“别怕,来的可是官兵?”
少女点头道:“他们在房里搜过,还问我话,形容模样正是公子,”顿了一顿,她只当高肃是逃犯,又道:“我骗了他们说没有见过你。”却望了高肃忧虑问道:“现在怎么办?”
高肃便也觉不妙,这个时候他已经违了圣旨,如果是自己亲随部下出来寻访,必定是私下里悄悄进行,声势越小越好,官兵这么明目张胆寻拿自己,莫非自己现在当真已被通辑死罪?倒也怕不来这许多,他深知官兵习性,既然这里已经大搜过,却是没有这么勤快短期内会再来搜查,暂时可得安全,瞧这少女抖害怕,只笑道:“你不必害怕,我便是掉了脑袋,也可保你一家一生富贵。”
少女听了愈加脸色苍白,反哭了起来,急道:“求公子不要说掉脑袋的话。我不要富贵,只要公子好好活着。”高肃只想,虽然现在太后、二叔未必想杀自己,只是这个二叔若是起酒疯来是不认人的,便不可以常理揣测,只怕是什么事情都有可能生。只是见这少女一番痴情,倒也为她所动,正要安慰,却又听窗外道:“沈大娘在么?”少女忙一边拭泪,一边答道:“王大娘,我就来。”方依依不舍的离了高肃怀里,又小声道:“公子不要死。”拭着泪出门去了,外面传来搬东西的声音,那王大娘边动手收拾,边说:“你这里也被搜啦,我家里刚才也搜过了,翻得一团糟。沈大娘又不在么?”
高肃在房内听到,只想,我便是住在这也没见过什么沈大爷沈大娘。那青衣少女也去收拾东西,回道:“嗯,我娘和爹出门去了。”
王大娘又问道:“就是来捉他的么?”少女忙嘘了一声,那王大娘便压低了嗓子又连声问道:“他还在这里没被捉走?他到底是什么人?”声音压得极低,只是高肃练武之人,耳目较一般人灵敏,仍是听得清清楚楚。显然这王大娘是知道自己在这里的,少女也是小声,却是欢喜庆幸道:“幸亏刚才公子出门去了,躲了过去。”
王大娘又道:“只怕躲过这一次,躲不过下一次,我听说查得可严了,城门都封锁了,一个一个人对着画像瞧,路边牵了四五十条大狼狗在找。一家一户挨着搜查,盘问。”
少女急了,悄声道:“王大娘你千万不要说出去,张老爷家的绣屏我不收你钱了。”
王大娘生气道:“这孩子,跟我说这话,你不当我是你大娘了?我早把那些官兵骗过去了。我只是担心你,别走上你苦命的娘那条路,他是什么人你都不清楚,这种人靠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