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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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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人们永远在步履匆匆的赶路,他们见惯了哭泣,怒骂,争吵,甚至是更难以外露的情绪,没有人会在乎你做了些什么,即将要做什么。

就好像在这个小小的店里,时瑜不用面对任何事,不需要在乎任何人的目光,不用被妈妈要求着做一些她不喜欢的事情,更不用逼迫自己出席一些无聊又伪善的宴会,她不是京城时家的时瑜,只是那个小小的,普通的时瑜。

她从一旁掉了漆的竹筒里拿出一双一次性筷子,撕开包装,小心翼翼搅拌着浮在汤面上的鸡蛋花和紫菜。

升腾得热气熏得她视线有些模糊。

已经开始泛黄的白色墙壁上贴着的GG也没变,有贷款的,有写着联系方式说卖癌症特效药的,甚至还有说某某大法师作法祈福的。

这GG时瑜再熟悉不过了,她陪着外祖父来检查的那段时间,偶尔来小胡同里买东西,她妈妈对那些嗤之以鼻,甚至对整个小胡同都非常排斥。

妈妈觉得那是穷人才有的惰性和愿意相信谎言的愚蠢。

人就是这样,明知道那是谎言,却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自己,只为了那一点虚无缥缈又微不可察的希望。

时瑜有时候很讨厌自己的心软,总觉得好像医院是一个被无数眼泪浸湿过后发芽的麦芽枕,上面长了许多讨厌的霉斑。

她一直都很排斥去医院。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手工馄饨皮薄馅满,汤汁鲜美入口即化,几个下肚,方才在外面的寒意和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被驱散了些。

时瑜呼了口气,总算控制住自己喜欢胡思乱想的脑袋。

手机屏幕跳出微信消息,是好友宋一茉,她说她在堵车,大概一会儿才能到。

女孩偏过脸来看了眼,按亮屏幕刚准备回,贴着红色关公像的玻璃门再次被推开,随着挂在门上的铃铛叮铃一声,又卷着几分屋外的冷空气,有人走了进来。

时瑜面对着大门坐着,外面的情境一览无馀,她视线从手机上错开几分,就那么随意撩了下睫尖。

下一秒。

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底,那长睫急速地颤动了下,女孩捏着白瓷勺子的手忽地一顿,瓷勺瞬间从她指腹滑落,碰到碗壁发出咚得一声闷响。

她心里也发出咚得一声,很重很响,砸得她几乎连呼吸都停滞了。

迎面走来一人。

黑色大衣衬得他身量颀长,挺而笔直的西装裤,骨相极其优越的脸,白瓷感的冷白皮,双眼皮很深,眼尾狭长内敛,眉骨深邃,漆黑碎发晕上几缕那盏旧灯泡扩散而下的暖光。

那光又落在他挺直的鼻骨侧,投下一小片阴影,色泽浓淡对比下,起承转合似与光影相接,更显得那张挑不出半点毛病的脸线条流畅,五官利落分明。

他正在接电话,神情看着有些倦懒闲散,明明穿得一身黑,却一点也不显沉闷,反而是少有的端庄贵气。

眸光相接时,比起时瑜的错愕,男人倒显得气定神怡,只是视线在那张漂亮的小脸上停顿了两秒又移开。

男人偏过脸来,对着电话那头,语气淡淡,辨不出心情好坏:「嗯。」

「挂了,有事。」

是许怀洲。

那个四年前被她甩掉的前男友。

反应过来的时瑜欲盖弥彰的低头,放在桌下的手有了细微的抖。

她其实不是没有想过和许怀洲分手后再相遇是什么情景,主要是分手那天她说了许多难听的话,把别人一颗真诚的心伤得稀巴烂,于理来说,许怀洲应该不愿意再看见她。

于情来说,如果真的要演一出久别重逢的戏码,最起码也不是在这里,在这个小小的又有些旧的馄饨店里。

她脑袋放空,回过神来又觉得自己方才好像有些太夸张,想做些什么掩饰下。

可麻木的大脑里空白一片什么都想不出来,女孩半晌没动静,最终只是低着头,视线凝聚成一个点落在碗里那一颗漂浮着的香菜上。

她紧张的思绪似乎能描绘出那香菜的轮廓,在她垂着的视线里,男人一丝不苟的黑色西装裤没有半分停顿,以及他身上从青年时期就带着的那股好闻的味道,像月夜里浮着层薄雾的青竹,又似冬日里经久未消的雪,就那么略过她,陌生的好像个过路人。

温润的声线从身后响起:「一碗馄饨,打包。」

时瑜一直都知道,老板的店面很小,她对这种小理解为一个感官上的印象,此时此刻却更加具象化。

小到那尾音刚落下,时瑜身侧的光被人遮挡,一片暗影拢了下来,那黑色西装裤就在她近在咫尺的距离。

随之而来的,还有那她再熟悉不过的语调:「时小姐。」

她脊背僵直着,只是须臾间,所有感知回笼,在那句淡淡的「时小姐」中,倏地红了眼眶。

啊,她心想,原来电视里演得和前任久别重逢是这种感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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