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第2页)
银光跳跃而前,主人高挑劲瘦的身躯也由远及近。最后他一掀衣裳下摆坐到了沈禾桌案前:“我这几日总是神思不宁、夜不能寐,劳烦小娘子为我诊治一番。”
说话间,那人的手已经搁到了脉枕上。
那只手掌很大,偏偏手指修长,他微微握拳,越发显得那只手骨节分明。他肤色略深,是灿烂的蜜色,映着白色的脉枕,显得肤色越发深了。
熟悉的声音入耳,沈禾抬眼望去——
似乎是回到京城的缘故,他仪容俊整了许多。他没戴帽子,但束着网巾(2);虽然没用发冠,但紫檀木的发簪光泽莹润,簪首的祥云纹向上飞去,越发显得精神。
黑漆漆的头发下,他眉眼浓烈飞扬,像是入木三分的字,又像是散入水中的墨,一霎撞入眼帘,无论如何也不能忽视。
再往下,是他高挺的鼻与噙着笑意的唇。他面庞干干净净,连一丝胡茬也无。
像是……懊恼于昔日满面胡子地恐吓于她,因此特意与过去断得干干净净,唯恐她有丝毫不快。
思及此,沈禾没忍住唇角一弯,好在天水碧的面纱覆在面前,旁人并未发觉。
旁人未曾发觉,却不意味着季松未曾发觉——
季松已有四十六日不曾见过沈禾了。为着今日相会,他早就不动声色地准备了许久。此番终于晤面,他早就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到了她身上——
今日的她,很漂亮。
季松说不出沈禾究竟梳了什么发式,只知道流苏钗斜插一侧,细碎的水晶流苏不过寸许,尾端却垂在她眼侧。水晶璀璨,美目横波,再配上她弯弯的长眉,几相映衬,越发显得她双目盈盈。
她戴着面纱,下半张脸都被遮住,眉眼便格外的大,越发显得脸小得可怜。
因着下半张脸都被面纱遮住,因此鼻口脸型都看不分明,只能看到她面纱下有一抹红,似乎是她涂了胭脂的口。
她口有些小,被碧色面纱遮掩,像是碧波荡漾的湖水中的一尾红色锦鲤。
他来到,她轻笑,檀口一时勾起又迅速恢复如常,活像被人迹惊到的锦鲤,迅速逃逸到碧波里。
季松笑意更深。他的小西施……果真不愧西施之名。
只是,他的小西施见他坐下便迅速起身,受惊一般往后退了好几步。
季松的手照旧搁在脉枕上。他抬眼望她:“诊治不是要望闻问切么?姑娘离我这么远,又该怎样为我诊治?”
沈禾没回答,目光远远地落在了护卫身上。
张师傅一早站了起来,只是她身边多了几位彪形大汉,张师傅便谨慎地站着,没有任何动作。
她父亲精挑细选的护卫便没有这么幸运了,此时被人堵着嘴反拧了胳膊,正满面焦急地望着她,激动得身体不住晃动,口中发出啊呜之声。
季松没回头,只是轻轻拍了几下掌,护卫受到的桎梏便松了许多,虽还是手脚受制,但痛苦的神情为之一空。
沈禾松了口气,目光却不看季松:“公子,我们只为女子诊治。”
“哦?都说医者仁心,我却不知,大夫眼中,患者竟然还有男女之别。”
“……公子气度不凡,想必出身富贵,定能找来良医相治。我才疏学浅,医术鄙陋,怕是不能帮到公子。”
“姑娘都没有诊治,便知道自己帮不了我?”
季松说着起身,沈禾便不住后退,直到发现身后多了几位身形魁梧的陌生汉子,方才住脚。
季松慢悠悠踱到沈禾面前,如炬目光紧紧锁住沈禾面容,好半晌才幽幽开口:“好妹妹,咱们是不是见过?”
沈禾面色难看起来,即便隔着面纱,也能看出她紧紧抿着嘴。
季松唯恐吓着她,偏又想吓吓她,索性上前一步去捉她的手:“好妹妹,小西施,告诉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当世女子名字只流传于闺阁,知道的人不过亲友夫君。季松此言,属实孟浪无礼。
何况他还称她为妹妹。
倘若说他称姑娘尚且还算正常,那么这句妹妹,简直就是个游戏花丛的纨绔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