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第1页)
「为什么,会觉得我叫你师姐很怪?」郑留出声询问。
「……」商悯回过神,张了张嘴,有心搬出从前那套半真半假的说辞,说她在武国的小学宫有个师兄,与郑留长相相似。
可实际上那个师兄并不存在于这方世界,商悯所拥有的,只是那虚无缥缈再也无法触及的记忆。
「我有个师兄,跟你长得很像。」
最终,她只是这么说,再没添什么多馀的解释。
「这次是真话吗?」郑留又问。
他的眼神中有着叫人难以招架的执着,这种执着甚至浓烈到让商悯感到了一丝不安,就好像她干了一件天大的对不起郑留的事,狠狠地伤了他的心。
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让商悯心底泛起古怪的情绪,她道:「是真话。」
「你师兄还活着吗?」郑留的敏锐出乎商悯的意料,「你两次提起,语气似乎都带着缅怀。」
「如果没有英年早逝那应该是活着,只不过我们再也见不到了。」商悯并不悲伤,她感到释然,「他会过着他的生活,有他的家人和事业,我也有我的。第一次见你时的解释,其实不完全算是谎话。」
「第一次见我时?」郑留忽然笑了一声。
这笑简直莫名其妙,似乎种种复杂的心绪都藏在了这笑声中,还没待商悯捕捉到其中暗藏的特殊意味,郑留便转过身轻声道:「罢了……罢了……」
他连说了两次「罢了」。
然而口中字眼虽然表示作罢,他的的表情和眼神却全无作罢之意。
商悯不由担心自己这是被记恨上了,她仔细一想,第一次见郑留时即便说了个半真半假的话,但他们那时确实是不熟,郑留不至于如此在意吧?
商悯不确定地问:「可是我哪时冒犯了你却不自知?」
「哪时」自然不是今生今世,她问的是郑留的前世,他重生前的那段日子。
商悯想,在郑留的前世,他们应当是认识的,并且关系匪浅。
要么是有着极深的过节,要么是有着极深的交情。
可要说有过节,那也不像。毕竟郑留一见面便要与她结盟,之后种种似乎也表示他并不想与她为敌。郑留要下什么大棋,商悯并不知晓,所以她防备他。
「没有,未曾。」郑留笑笑,「师姐不要自扰,是我先前想多了,我从未有怪罪之意。」
他停顿片刻,「师姐一贯比我有主意,不过,若师姐有什么烦心事,请尽管来寻我,师弟不才,愿为师姐排忧解难。」
没等商悯点头,郑留便道:「时候不早了,我回帐歇息了,师姐也早些歇息吧。」
他转身就走。在转身的那一刻他又戴上了面具,变回了内敛低调的郑国公子,步伐轻缓地离去了。
商悯被郑留一连串的变化搞得猝不及防,她迷惑地看了眼他的背影,怀揣心事在原地琢磨了好一会儿才回去。
……
回到营帐后,宋兆雪的鼾声已经停了。
他瞅一眼郑留,压着声音:「大半夜不睡觉瞎逛什么?去拉尿吗?」
郑留一看见宋兆雪的脸,也不知是被勾起了什么烦心事,他面无表情躺回被褥里,低喝:「闭嘴,滚蛋。」
宋兆雪懵了,他看着郑留已经闭上的眼,郁闷地躺回被窝,接着后知后觉想起这是郑留头一回没对他阴阳怪气,因为他这次直接开骂了。
「有病吧,在哪受了气撒我身上了?」宋兆雪只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很快翻个身又睡死了。
军帐中唯有郑留彻夜难眠。
她知道了,她终于知道了。郑留对自己说。
但是,她原来对他撒谎了。
这个念头在他心头反覆徘徊,他想将这个念头压下去,可是无论如何强迫自己不去在意,这个念头就像在他脑海中扎根了一样,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难以抑制。
这个谎言源自于很久很久之前。
在那段被埋葬的过往中,燕皇未传下质子令,天下诸侯子弟没有齐聚宿阳,他度过了一个不受重视但相对轻松的童年。
十五岁那年,他凭藉自己才智终于得到了父王的关注,父王特准他前往问天山大学宫学艺。
按照大学宫的规定,入学宫学习者,不问出身,有教无类,他隐去姓名,与众多学子一起拜入了那座象徵着知识与权力的学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