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第2页)
「他信中说得十分委婉,但意思没变,他料定我们不敢反。」商溯幽幽道,「天下乱局,缺少一个契机。如果仅一国反叛,诸侯群起而攻之,后果就如当初的梁王。」
「我倒觉得燕皇怕了。」商悯思索道,「怕自己掌控不住局面。」
商溯饶有兴致地问:「悯儿何出此言?」
「他怕正面打仗呀。」商悯道,「他怕武国野心膨胀,所以时时敲打,他怕天下不听他燕皇的话,所以要质子来宿阳。若天下归心,便用不着质子,若大燕国力强盛,何惧叛贼作乱?正因为诸侯生出异心,国力兵马日渐衰退,燕皇才急着耍手段对付我们。」
她眼睛一转,笑道:「父王,我武国在众多诸侯国中,应当属于强国吧?」
商溯欣慰道:「不错,我武国重骑兵横扫天下,未有敌手。悯儿,你所想是有些道理,但这天下局势……若不置身其中,很难看清。」
「父王能看清吗?」商悯道,「您在宿阳是不是有人?」
「为父亦不能。」武王苦笑,「我可以知晓质子令,但探不出燕皇是否要杀你,何时要杀你。」
商悯早已猜到父亲有些消息渠道,宿阳朝廷应该就有武国的探子,所以他才能提前得知质子令。只是这探子不是万能的,有些消息能探听到,有些不能。
质子令的下达必定要经过群臣讨论,期间得到消息的大小官员无数。而像刺杀一国公主这种事,若燕皇也有暗卫营,这命令肯定直接对暗卫下,经手的人极少,探听不出实属正常。
武国在宿阳有探子,说不定宿阳那位燕皇在武国也有探子……
商悯思考到这儿一顿,有些古怪地想,可不就是有探子吗?还是个无比招眼的在明处的大探子——王后姬妤。
这个王后摆在明面,猝然消失会引起多方注意,武王杀了一批宫人,但只是让王后称病。
姬妤从成为武国的王后起,身上就被贴了政治工具的标签。不知她身处漩涡,会不会觉得身不由己?
「悯儿,我们还有些时间。」商溯道,「姬麟十日后归宿阳,这十日,你静下心好好想想。」
「不管我怎么想,结果似乎都已注定。」商悯轻吐出一口气,「这质子人选非我不可,我不想往火坑里跳,但是有人逼着我跳。」
她忽而一笑,问道:「父亲,假如我执意不想去宿阳为质,您会逼我去吗?」
「我不会。」商溯直视商悯的双眼,「若你不愿意去,我会让你留在我羽翼之下,直到你决定走出来,变成飞翔于天上的鹰。」
「我不去,你会让谦儿替我去吗?」商悯又问。
商溯道:「我会问谦儿愿不愿意,如果不愿意,我也不会逼他。」
「谦儿只是个孩子罢了,哪里知晓其中利害。」商悯叹息,「父亲,我觉得你不该回答不会逼我。」
商溯沉默良久,道:「为何?」
「你应该说,若我不去,武国便是反对燕皇旨意,是抗旨,是叛乱,会招来其他各国大军压境,武国会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我王族会分崩离析。」商悯道,「你应该劝我去。若我去了,我可能会死,但是谦儿会继承王位,武国依然是武国,王族依然是王族,百姓仍安居乐业,不必经历战乱之苦,武国失去的只是一位公主。」
商溯长久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父亲……我现在叫你父亲,不叫你父王。因为你刚刚对我承诺的话更像父亲,而不像一位掌控一国的王。」商悯道,「作为王,你不是应该像我刚刚说的那样劝我吗?」
「悯儿。」商溯望着她,「在你面前,我想的总是如何做好一位父亲,而不是做好一个王。」
他同样轻轻叹息,「你说得对,你去宿阳为质,武国顶多会失去一位公主,换来国土无恙,百姓安康。可这只是表面,若武国舍公主换太平,失的不止是公主,还有王族的脊梁骨……这是何其耻辱!武国尚武,没有如此懦弱怯战之辈!」
「其实百姓如何,离我太远,我毕竟还不是王。」商悯道,「我只是觉得,百姓敬武王,武王怎能让百姓失望?父亲是王,思我所不能思,想我所不能想之事……所以你那么说,让我很惊讶,我以为父亲会用大义劝我。」
商溯怔怔出神,苦笑:「不怪你如此想,为君者,担有千斤,社稷丶百姓丶一国的尊严和脸面,要顾忌的东西太多。」
他思量道:「悯儿,于你来说,是百姓更重要吗?」
「我答不出来,毕竟我还不是王。」商悯慢慢摇头,「我只是觉得……若武国因此陷入战乱,死人无数,我可能自己很难过去那个坎,也没什么脸面再继承王位了……哪怕这些还未发生。」
为王者庇护一方,商悯庇护不了一方,那还做什么王?不如退位让贤。
为王者杀伐果断,但前提杀的都是敌人,商悯觉得她可以踩着敌人的尸骨登基,但做不到踩着无辜百姓的尸体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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