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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州困境(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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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久站在一旁摆弄着新送来的镇纸,闻言担忧地看向冯嫽,却见她只是从承福手中接过帕子仔细地擦拭货架边缘的积灰。

“先前不是拨过赈灾银?”她问。

谷杲叹了口气,声音压得更低:“赈灾银哪能到我们手中啊。”

谷杲意识到失言不禁缩了缩脖子,见冯嫽面色如常才大着胆子道:“一层层大人看了下来,到了村里,每家就分得两斗陈米,能有几顿饱饭吃就不错了。小的也是实在忍不住才跟您说这些,求您千万别声张出去,小的还得在这世上讨生活。”

“这是自然,你家中可还种着地?”冯嫽又看过一柄镶着红珊瑚的银锁,成色上好,更是锦鲤模样。

“早不种了。”谷杲沉重地叹了口气,“我爹拿镰刀跟催粮的衙役干架,被砍死了;妹夫前年给盐商当脚夫,说是一车盐巴能换三斗粟,最后钱没拿到,命没了;有个幺妹刚满月就被卖给走镖的当童养媳了,全家上下现在都指望着我挣一口吃的呢。”

他似想到了什么,突然噤声,扑通跪下:“贵人们恕罪,小的不该说这些腌臜事污了耳朵。”

“起来吧。”冯嫽虚扶一把,将银锁放回锦盒,转而拿起旁边一对翡翠雕的并蒂莲佩,“我并无怪罪之意,只是听你所言,实在心疼,你既是禹州人,想必对家乡情况十分了解,且说说禹州河道淤了多少年?”

“打小的记事起,就已经淤住了。”谷杲不解其意,但老实答道,“县太爷说要修龙王庙……”

他没说完,但冯嫽明白,这钱进了那贪官口袋,必然是掏不出来的。

“若你是禹州父母官,头一桩你打算办什么?”冯嫽看中了一副虎头锁,暂且先放到一处,再去看别的。

谷杲闻言一愣,随即低下头去:“害,这等好事小的是想都不敢想的,哪还有什么打算。”

冯嫽循循善诱道:“但想无妨,禹州如今积弊诸多,河道淤积、民生艰难,其中最急待解决的,依你看是什么?”

谷杲思索片刻,犹豫道:“小的觉得,吃饭的事儿最大,可咱禹州土地盐碱化严重,庄稼难有好收成。”

“是啊。”冯嫽打开最上面的箱子,露出一箱锦帕,针脚绵密,山水图案远山如黛,近水含烟,“若将禹州盐碱滩涂辟作盐田,以日光曝晒代替柴火煎盐,你以为如何?”

谷杲苦笑一声:“公子说笑呢,禹州的盐卤苦得腌菜都涩口,先前不是没有试过,可晒出来的盐粒子总是掺着些杂质。”

“是芒硝吧。”凌久出声道,“我曾听闻一些法子,或许能去除这些杂质,改善晒盐的品质。”

“若以石膏混入滩涂,若以石灰混入滩涂,中和盐碱,再引水冲洗,待盐分随暗河流走,或许能改良……”

“不可。”冯嫽忽然截断他的话,“石膏虽好,但途径少,又较为昂贵,如今人们连基本的温饱都成问题,哪有余钱购买大量石膏用于改良滩涂?”

“那……石灰如何?”谷杲试探地问道,石灰易取,挑来石头煅烧便能寻着。

“禹州土质粘重,石灰遇水结块,反会板结土地。”冯嫽沉思片刻,目光落在库房角落先前修补未曾拿走的农具上。

“此处倒是多生盐蒿,其根泌酸,可代石灰之用。盐蒿随处可见,无需花费银钱购买,只需动手采集后,将其根茎埋入滩涂土壤即可,虽耗时较长,但胜在成本低廉。”

凌久陡然一怔,这是现代植物修复技术的雏形,竟被冯嫽用草木特性解释得通透。

“仅靠盐蒿怕是难以在短时间内取得显著成效。”凌久话音刚落,谷杲便在忍不住插话道,“禹州虽穷,但人力不缺。若组织开挖沟渠,把那些不摇的东西导出去,时间是不是能缩短些?”

冯嫽抬首一笑:“这是自然,只是这并非是要导出去,而是要引进来。此事自然该归由官府去办,你我平民百姓也不过说个乐子,莫往心里去。”

承福在身后身形一滞,憋着笑往房檐上看。

凌久暗中给紫藤使个眼色,她会意地招招手,让谷杲回前厅待客。

“可有看着好的?若是都不满意……”凌久还未说完便被冯嫽调笑道,“都不满意,殿下便要为我回府去取了?”

凌久假装叹气,碍于承福在场不敢贸然将两人身份互换之事说出口,只道:“毕竟都是自家人的东西,殿下有需要我肯定在所不辞。”

冯嫽本在满架珍宝中细细探寻,一听这话,便故意使坏将这烫手山芋往凌久怀里扔:“殿下既说是自家人,那便帮本宫参谋参谋,各宫娘娘的礼可都在这儿挑。”

“我只知娘娘尊贵,倒还真不知各人喜好。”凌久一时犯了难,别说喜好,就是面他都没见过。

“淑妃娘家是岭南香料商,”冯嫽不再为难他,看上了架子上摆的一列小圆螺钿藏盒,“”

“贤妃父兄皆在工部,自幼偏爱机巧之物。”

“惠妃最爱苏绣,但皇上总是赐她蜀锦。”

“当年陪祖母进宫贺寿,正遇上还是惠嫔的娘娘在御花园唱《》。”冯嫽

凌久望着她映着灯火的侧脸,架上珍玩在暖光里流转生辉,全然不及眼前人眸光灵动。

“还有荣嫔。”冯嫽浑然不觉,正踮脚去够高处的药玉枕,“她父亲是太医院院判,最宜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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