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尾春冰寒四(第2页)
赵令仪见状又气又好笑,嗔怪道:“阿裒,你怎么一直牵着人家的手呢?也不怕生。”约莫感到前方有道腾腾目光,她稍一抬眸,撞入那似笑非笑的眼底。
软风穿廊,稀稀疏疏的晚香玉一阵纷飞如飘雪,将她素白身影拖出点点光晕,鼓动那抹幽微檀香荡向他的鼻间。
“女公子上次还欠我一杯酒,这次我将幼弟找回,女公子又该如何答谢我?嗯?”他端的散漫拖腔,歪头看小家伙,“要不,你替你姊姊回答。”
“我姊姊手艺很好,改日送给好大哥尝尝。”他仿佛媒人上身,满腔热忱,也不管当事人答不答应,只一味地夸。
“阿裒,你少说两句。”赵令仪急得从袁延之手里抢回自家弟弟,薄唇微扬:“我厨艺不精,恐让郎君见笑。”
“外美必然慧中,女公子在端午清谈上字字珠玑,才貌两全,何必妄自菲薄呢。”他欣赏着她难为情的样子,狡黠一笑:“那就等着品鉴女公子手艺了。”话未完落,扭身疾步远去,不给她拒绝机会,身后是她哎呀叫唤:“我还未答应呢。”
天色渐暗,诸葛导与卫氏送完所有前来吊唁的亲友,面有疲色,也不与众人一同用餐,先回寝屋休息。门外有人敲门,诸葛导一惊,辨出是诸葛毓,起身开门让女儿进来。
“厨房还剩些汤饼,阿耶若有胃口吃些罢。”诸葛毓递给父亲木箸,追问白昼时不解之事,“阿耶究竟出于何目的让从叔北上?”
“为父也是出于将来考虑,你莫要再问,切不可给你几位弟弟知道。”
“是。”见诸葛导缄口不说,诸葛毓也不敢再多问,虽不知隐情如何,但父亲总有他的考量,遂告安带门退出。
诸葛导今日忙着招待宾客,忘记用午餐,饿了一日到了晚间本该饥肠辘辘,拨动几下木箸,却是难以下口。
同宗同族兄弟间有亲疏也很正常,但他与诸葛旷的恶根已结下。彼时,皇帝与太傅不和,诸葛氏身为大族,卷入纷争不过迟早,他必须提前在皇帝和太傅二者中,提前选择立场。
时人推崇他族兄,只是因为族兄长于清谈,然而族兄对选拔人才、征收赋税这些琐事毫无兴趣。而追随的太傅,在朝廷并没有建立稳固的根基,与朝臣陷入内斗。
皇帝不允太傅回封国,太傅便带兵驻扎许昌。曹操挟天子令诸侯以来,就驻扎许昌,太傅屯兵此处,不免让人疑心。
天子扎根的洛阳,虽北有黄河天堑,西南有群山围绕,但川谷间有出口,并不如关中安全。一旦陷入受困,难以久战。
无论太傅还是皇帝都无法扭转这个岌岌可危的王朝。
诸葛导只好召集从弟诸葛敦,闭门共商出路,怎料一向与他不亲的从兄诸葛旷出现院外。
他命下人将其拒之门外,诸葛旷便爬墙窥望,大声嚷嚷:“今天下大乱,诸位密谋何事,若不告诉吾,吾这就去琅琊王那告发诸位。”
诸葛旷与琅琊王赵睿是姨表兄弟,赵睿属太傅阵营。诸葛导不敢想被太傅发现脱盟的下场,惊慌失措开门,迎诸葛旷进屋。
诸葛旷听完他们谋生之计,说出自己规划:“南渡江东,二位弟弟意下如何?”
“这……”诸葛导与诸葛敦对视一眼,“我诸葛氏一族根基在徐州琅琊,江左被自有本地大族把持庄园,若是南渡,一穷二白不说,必将受到南士排斥。”
诸葛敦附和道:“江东刚经历陈敏叛乱,兵荒马乱的,如何经营?”
“吾此番从丹阳郡北归,江东空虚无主,才使陈敏割据江东。吾有一计,兵分三路,今中原粮草不继,吾以为国分忧之由说服琅琊王南渡。”
“太傅之妻裴妃乃茂宏同僚之妹,宏茂与裴郎私交甚笃,由裴妃帮忙说情,再好不过。”
“至于第三路,族兄深受太傅倚重,最能说动太傅。而族兄对阿黑期望为兄弟中之最,阿黑想必定能说服族兄。”诸葛旷说完,左顾右眄他二人神情。
诸葛导焉能不从,遂暗拉诸葛敦的衣袖,点头应承。
而说服太傅岂是易事,耗时半年之久才得以南渡。此事虽成,却与太傅死守正朔路线相左,他与太傅已结下恶果。倘若琅琊王稳坐江东,诸葛有旷首创之功,以及与琅琊王表亲关系,他只会被排挤边缘,那样局势他不愿看到。
所以,他给族兄送了份荐章,让太傅征召诸葛旷带兵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