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蛊主(第1页)
到达黎州这日正是暴雨,夏季的蜀雨又急又密,整个黎州城都笼罩在哗哗的雨声里,显出一种喧嚣的静谧。
明新微和杨束赶到黎州府衙时,门子正昏昏欲睡,午后的暴雨声盖住了两人脚步声。
“哎,醒醒!”明新微敲敲桌面。
“买大——开——开——”门子惊醒过来是,嘴里还叫嚷着梦中的□□美梦。
明新微将公文递过去,道:“烦请通传黎州知州。”
门子抹一把脸,并没将公文接过来,只是看了下公文的漆封口:“今日下这么大的雨,知州没来上值。”
这衙门够松散的。
“那你可知他住哪里?”
这门子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过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懒散气质,也没多打听,反正赖知州的住所也不是什么机密,耷拉这眼皮将住址给了过来。
明新微在看到知州府邸灯笼上的“赖宅”的时候,并没有多想,但在厅里见到了黎州知州本人,才不觉挑了挑眉,因为这竟又是个熟人。
“是你?!”赖清泉穿着居家的长袍,眼睛瞪得溜圆。
“竟然是赖将军,没想到还能在黎州再见。”明新微倒没他那么惊讶,“不对,不是懒将军,应当叫赖知州了。”
“哈哈,按察使说笑了,什么将军不将军的,都是玩笑话。”
赖清泉当初被家人塞进粮草后勤里混资历,后被陈籍抓到错处摘了出去,在济州的胜仗里也没捞到功劳。家里便又另谋出路,给他运作了个外放的职位,来了黎州。
虽说蜀中灰产利润惊人,他来了也不算吃苦,但黎州毕竟是个边塞小地,他不甚满意,更觉得自己一身抱负无处施展,这官也当得惫怠,一到雨季更是连衙门也没去。
反倒是当初在宋营里被他捉住差点斩首的细作,如今竟混成了太后的亲信,摇身一变,成了“互市按察使”,如今是钦差般的清贵身份。
他心思转了几转,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但嘴上先服了软,讪讪叫了一声“按察使”,这是前尘旧怨一笔勾销的意思。
明新微当然不是来同他翻旧账的,甚至连他不去上值也不提,只和颜悦色道:“不知赖知州可有收到公函,知晓朝廷有意考察黎州,欲在此处设立大理互市?”
提到这事,赖清泉有了些精神:“收是收到了,就是不知按察使有什么头绪,想要下官如何配合?”
赖清泉初来乍到,根基不深,但也知道益州各级往下都吃茶马走私的回扣,这官方互市一建,都喝西北风去吗?
明新微没答,反而问他:“赖知州觉得,这互市几年能建成?”
赖清泉摸摸鼻子:“怎么也得三、五年吧。”
现任吃走私回扣的都调走了,新来的官员脚跟不稳,再加上朝廷鼎力支持,或可成事。
听了这话,明新微心里也有低了,蜀中果然是有官方参与的走私:“那不知赖知州是想留下蜀中,干一番事业,还是打算受族荫,任期到了,便去别的富贵乡?”
赖清泉虽然栽赃过她,但她在当初在宋营时,碰巧看过他写的军需十议,倒也不算完全的膏粱子弟,心中应是憋着一股气的,为人有多正派不好说,但想要升官是真的。
赖清泉显然听懂了她话中言语,眼底逐渐热了起来:“少不入川,老不出蜀,这天府之国既然来了,岂有轻易离开的道理?”
明新微原本还以为有一场硬仗要打,没想到竟然碰到赖清泉调任黎州,这赖家小辈不缺钱,又急求政绩,再加上他背后的赖家,倒是比自己单打独斗强上许多。
于是她便将自己在商路上的见闻和盘托出,又让他整理黎州茶税和盐产,看看每年官方限定多少额度交换,比较适宜,最好能草拟一份黎州互市品类疏议。
临走了,明新微状似不经意问道:“对了,不知如今这些民间茶马买卖,保塞蛮的马占几成?”她掩住口唇轻轻咳嗽了一下低声道:“你可知塔吉力的马场,我去看过他家蛮马确实不错,不知是签给了哪位官员?”
“塔吉力?”
赖清泉面上一讪:“他家的马早就由前任知州划分干净了,具体的我也不知,不过若按察使有兴趣,我自去运作,给您分一成,不,两成!主要是大头都在益州那边。”
赖清泉果然不疑有他,只道明新微在敲打他,也想要分一杯羹。
明新微摆摆手道:“赖知州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看他家马不错,家中人物也各显神通,有些好奇罢了。”
赖清泉打个哈哈,说:“那是,那是,这一家子确实有趣。”
“这保塞蛮原本便是一个牧马为生的民族,第一马场的主人,也算得上是土王爷般的存在,这每一辈的继承人之争,也算是保塞蛮版的世家争斗了。”
而后明新微便听了这保塞蛮第一马场的八卦,据赖清泉所言,到了阿立古这一辈,内斗得格外厉害,阿立古上头的哥哥意外死了三个,而这塔吉力则是黎州公认的头狼,因此保塞蛮的茶马交易,官方私下里都认塔吉力。
听完了,赖清泉又送了明新微一份心意,这倒是官场上的惯例了,本地官员给巡查到此的官员送一份,再自然不过了。
她没有摆什么清高人设,须知水至清则无鱼,便也高高兴兴收下,并很上道地说让赖清泉安心写黎州写互市品类疏议,又说毕竟他是黎州的主治,日后由他写的为准,这便是让他拿功劳大头的意思。